第879章 艷事露真章(1/2)
荣国府,荣庆堂。
宝玉或战战兢兢,或直抒胸臆,以为艰难图存,陶醉自保清白,其实不过懒骨矫情罢了。
迎春等姊妹虽看破,却都不屑去说他,贾母和王夫人满腹宠爱,即便看破也不会去戳破。
致使宝玉虽胆怯如鼠,內心只以为独得光明,言语虽是颤颤,心中不免有憧憬自矜之意。
只贾政狂怒中一记响亮耳光,瞬间打碎他所有妄想,不敢悲忿只有恐惧,忘记清白只剩苟且。
这耳光实在过於响亮,可见贾政狂怒之中,奋起神威,竭尽全力,力度之大,令人悚然。
屏风后偷窥的史湘云,撅著小嘴揉搓撞痛的额角,却不见宝玉的脸颊,已瞬间红肿一片。
王夫人心痛如裂,连忙上前搀扶宝玉,只是丈夫打儿子,老太太还在场,她这媳妇不敢多嘴。
左右有老太太雷霆之怒,捉刀上马,总有道理,不怕老爷不做收敛……
贾母见宝玉脸颊红肿,嚇得浑身发抖,顿时心中又痛又怒,正要开口训斥儿子。
没想贾政因宝玉妄言,激起胸中鬱火汹涌,气灌天灵,一腔怒言脱口而出,贾母根本来不及开口
见贾政指著宝玉骂道:“你个不知羞耻的畜生,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贾家后辈子嗣眾多,老太太有琮哥儿和姑娘们孝顺,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妄言孝道。
没了你的虚情假意,贾家难道就失了孝道,当真恬不知耻。
国子监乃朝廷公器,培才养士之地,却被你巧言污垢,入监读书之人,都是孝道沦丧,荒谬狂妄之极。
你这个愚蠢无知的畜生,你知道朝堂上多少朱紫文官,都曾就学苦读国子监,因此应科举而入仕途。
难道这些多朝堂命官,都是悖逆孝道之人,大周素来以孝治天下,难道所用官员都为不孝之人!
你这无知狂悖的孽畜,丧心病狂如此境地,你今日之言一旦传出风声,贾家就要成满朝文官公敌。
琮哥儿殫精竭虑苦读诗书,给家门拼来的文勛清誉,都要被你毁於一旦!
今日如不是老太太在堂,我不好惊了老人家,我必活活揭了你的皮,从此了帐,耳根清净。”
……
贾母原本要训斥儿子,不该对孙子下这等重手,但宝玉那几句閒话,在儿子贾政眼中竟如此厉害。
竟会让贾家成为满朝文官公敌,贾母心中不禁一阵惊悚,到嘴边的谩骂之言,一下都咽了回去。
勛贵豪门,世代安享富贵,即便子弟不肖,市井作奸犯科,只要不是大案,不外乎些人脉银钱。
只要能偃旗息鼓,不会伤及豪门根底,照样延续家门富贵。
但武勛豪门要是和文勛高官结下冤讎,那可就轻易难以善了,一旦稍有不慎,便会惹来败家破户之祸。
如今大周四海昇平,即便北边残蒙来犯,但朝中还是文官主政,文官的嘴可比武將的刀枪还锋利。
贾母做了一辈子勛贵主妇,这点见识忌讳还是懂的。
要是真如儿子所说,贾家要得罪满朝文官,那可是不得了的祸事……
……
贾母急声说道:“宝玉只说了几句閒话,他即便说的不对,你言语教训由著你,何必要下这么重的手。
他也是要成家立世之人,怎么还当个孩童打骂,传了出去像什么样子。”
贾政气的满脸通红,说道:“老太太,他如说的寻常閒话,儿子不会在老太太跟前失礼。
实在是这孽畜太过愚蠢,无知狂妄到极点,半点不懂是非尊重忌讳。
他方才那番鬼话,只要传出半点风声,不说贾家要落人笑柄,更会给家里招惹祸事。”
贾母脸色微变,说道:“我知宝玉不该歪派国子监,但左右不过內院閒话,哪就有你说的厉害。”
贾政说道:“老太太难道忘了,上回宝玉言语辱及上皇,难道就不是內宅閒话,结果闹出天大风波。
宗人府发文上门砭斥,那家勛贵丟过这等脸面。
那时琮哥儿正当赐婚,又一向被圣上器重,加之尚留祖宗福荫,宫中才留了些许情面。
不然宝玉早已被治罪,哪会让这畜生轻易逃过,他做出那等丑事,到现在都不知警醒。
竟然还敢在內院胡言乱语,拿著国子监士人孝道浑说。
明明是个愚蠢之辈,偏生觉得自己有理,我怎养了这等败类,他居然还有脸活在世上。
老太太,宫內贵人宽宏大量,但朝堂文臣高官,却是大有不同。
他们走诗书圣贤之道,道统严谨,忠孝礼义,一丝不苟,绝不容忍半点偏颇。
要是宝玉这等言语,传出一丝半点风声,满朝文官必定譁然。
入国子监之人不孝,他们哪个愿担此污名,必定要蜂拥而起,抨击贾家教条败坏,子弟狂悖无法无天。
都察院御史闻风弹劾,贾家必定成眾矢之的。
以后在世家老亲跟前,儿子还如何抬头做人,有什么脸面继续为官。
宗人府如因言定事,未必不会再次上门,宝玉累犯眾怒,儿子不打死他,他也不用活了。
不说贾家就此名声扫地,琮哥儿正领兵出征,本是家门荣耀之事,却被这畜生败了名头,情何以堪!”
……
贾母听贾政诛心之论,一张老脸也变顏色,听说宗人府上门,想起当初之事,依旧心有余悸,更是心中慌慌。
说道:“鸳鸯,你去门口守著,凡在堂外走动,都记著是哪些人,让他们都闭紧嘴巴,哪个多嘴决不轻饶!”
鸳鸯连忙一口应了,匆忙出门查看交待,心中对宝玉愈发嫌弃,临出门还不屑撇了一眼。
这宝二爷即便是个没用的,但凡安心吃閒饭也罢,偏生惯会自以为是,胡言乱语瞎闯祸,半点不让人安生。
三爷在外建功立业,他便在家胡乱拆台,当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宝玉脸颊红肿,本生出满腹委屈,听了贾母言辞慌张,鸳鸯匆匆出门办事,嚇得连委屈都收起。
那次宗人府经歷上门,父亲曾当著眾人之面,几乎將他杖毙而死,在床上躺了数月,才能下床走动。
这等劫难再遭遇一回,还不如马上死掉乾净……
王夫人也被贾政的话嚇住,原本还想为宝玉辩解几句,如今也一句话都不敢说。
……
贾母虽心疼宝玉被打,但听了贾政之言,忍不住抱怨道:“宝玉,以后说话可要谨慎。
涉及读书举业官场是非,半个字都不许多提,免得又招惹出是非,白白惹你老子生气。”
宝玉听了这话,心里委屈至极,要不是贾政在场,他实在不敢放肆,必定要嚎啕大哭,痛心疾首一番。
明明自己挨了老爷的毒打,要是在往常时候,老太太必会痛惜不已,將老爷好生训斥一番。
如今竟连老太太都变心了,不仅怜惜疼爱少了许多,还嘱咐自己以后少说话。
自己明明说的是肺腑之言,只是世人太过虚偽禄蠹,孝道都是不讲真心,做的狗屁表面文章。
这些禄蠹官员,蝇营狗苟,虚偽透顶,做出道理不通之事,还不想被人戳破。
一旦揭开他们的脸皮,他们便要兴风作浪,质问弹劾,无所不用其极,那副嘴脸实在太过噁心。
可见我说八股举业害人,多少才情男儿墮为禄蠹,这番见识终究是没错的。
不管世人如何欺我辱我,这番明月清白我绝不弃……
宝玉脸上滚烫火辣,心中正在羞愧万分,只瞬间便找到由头,便已平復没脸羞耻,重新生出憧憬感慨之意。
若是贾政知道他此刻心境,多半就要奋起神威,立刻將这孽畜了结性命。
……
贾母听了贾政之言,愈发觉得宝玉外出读书,里外不像是妥当事情。
嘆道:“宝玉从小安居家中,哪里知道外头世道,身上又有些呆病根。
且不说他身子骨弱,扛不住国子监的功课,他身上脾性也让人担心,外出一句半句差错,岂不是更惹出麻烦。
依我看国子监读书之事,要么再缓一年再说。”
王夫人听了贾母这话,心中也鬆了口气,国子监读书之事,已经闹出这等不快,宝玉不去入监也罢。
贾政却是脸色一正,说道:“老太太,正因闹出今日之事,宝玉更该入监读书,不然反落下话柄。”
贾母奇道:“你这话我就不懂了,怎么人都不去监里,读书都是本家之事,怎么还给人话柄?”
贾政说道:“上回宝玉在房內胡乱说话,言语触犯宫中贵人,当时在场都是至亲。
却没过两日时间,话头便被宗人府得知,老太太是经世故之人,可知家中没有不透风的墙。
虽然让鸳鸯出门看守,辖制小人多嘴多舌,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贾政虽话未说尽,贾母脸色已微变,已知晓儿子话中意思。
勛贵世家之间走动,內宅妇人私语之间,也会聊起猎奇惊悚之事,其中锦衣卫、中车司之类偶有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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