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8章 察探之于幻域（七十五）（2/2）
＂放心，我保证你能做到。这一定会很适合你的，嘿嘿。＂小羊又说，＂我去准备一下。你们吃饱了就来练习室吧。＂
＂哥哥，你到底叫了什么人一起合奏？＂鹿人青年有点担心。
＂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你不认识的人。让你尴尬的人都不会出现，我保证。＂
＂……好吧。＂洛里安还是显得相当不安。他们乐队以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自然是会让他不安的。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洛里安还是受到千夫所指，被言论的暴力狠狠地蹂躏过。他还能拿起乐器继续演奏，就已经很不错了。
说不定是因为伊莱恩跟着一起来，洛里安才故意逞强的？
不管怎样，伊莱恩只希望洛里安能从音乐之中找到属于他的快乐。别的事情可以先抛到一边去。
即使整个世界都在谩骂你，你依然可以玩仅属于你的音乐，奏出仅属于你的声音。听得懂的的人自然能听懂，他们会成为你的追随者；那些听不懂的人……如果你足够地优秀，哪怕他们也无法无视你，不敢无视你，只能通过谩骂宣泄他们的嫉妒。
小羊吃完晚饭自顾走了，为了准备接下来的临时()
乐队合奏。伊莱恩吃得比较慢，
但也快要吃完了。洛里安应该是故意在等伊莱恩。
＂所以，＂鹿人德鲁伊问白狮人少年，＂你真的要来吗，玩音乐？我深知哥哥的脾性，他就是没点正经。这很有可能只是他的另一个恶作剧哦？你很有可能会被卷入更大的麻烦之中哦？而且艾斯利尔哥哥并不是那种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你如果全力地拒绝掉的话，他也不会强求你的。＂
＂没、没事。＂伊莱恩淡然笑道：＂我只是，很、很好奇。我、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你，了解你的朋友圈子，你的家人。我、我想知道你曾经过着怎样一种生活，以什么心态生存过。嗯…我、我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很怪？＂
＂呼呼…我知道你想讨好我。其实作为我的患者，即使你不讨我，我也会全力地治疗你、照顾你的。但是谢谢，你的心意我就心领了。＂洛里安的脸上泛起微微红晕，＂要不是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我对你有一定的认识，我可能会误以为你想和我约会呢。啊哈哈哈哈……＂
＂笨、笨蛋……＂伊莱恩的脸也涨红起来，没有正面回应。
因为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洛里安也加速吃完了晚饭，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东西吃不完可以不用勉强哦，反正这里面一大半都是哥哥准备的甜食，和饭后甜品差不多性质的东西。严格地说，这些东西对你的健康甚至是有害的，也就只有哥哥会这样把糖分当饭吃了。＂
＂哈哈哈……＂白狮人少年没好气地笑。不过嗜甜如命的小羊也很可爱就是了。
＂我、我最初还以为你哥哥是个受人尊敬的老人家。＂伊莱恩苦笑道，＂受、受人尊敬这件事没有错，但是他的外形和心性，与我最初想象的相差实在太大了。＂
＂很多人第一次见到艾斯利尔哥哥的时候都有这个反应。特别是当他们以为自己见的是一位大.法师、并且是炼金术学院的院长时。但艾斯利尔哥哥就是艾斯利尔哥哥，他几百年来始终如一。活了这么久还能保持着童真，他也是很厉害的。＂
那毕竟是小孩子的身体。那甚至是小孩子的脑子呢。
伊莱恩以前看书看到过这样的假设，人的想法其实就是脑子里的化学物质变化产生的神经信号。人脑终究只是一种生物电脑而已，想法可以是十分僵化的，只受到过往的经历所影响，以及当前脑子里的化学物质所影响。
小孩子的脑子里面产生的也是小孩子特有的化学物质，那样的化学物质让小孩子有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想法，不足为奇。
哪怕小羊活了很久，人生阅历变得丰富了，他的本心依然是和小孩子一样，以小孩子看待物事的角度为出发点。
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可爱呢？
十分钟后，伊莱恩吃完晚饭，和洛里安一同赴约，去找艾斯利尔一起演奏。
他最初甚至不相信象牙塔的法师们会玩音乐，但传闻却刚好和他对法师的刻板印象相反。法师们貌似都挺热衷于玩音乐，或者至少是乐器的练习。
施法术的过程和弹奏曲子的过程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都需要缜密的思维，严谨的逻辑，高度的集中力，才能坐好。
玩音乐能帮助法师们提升专注力，貌似是一种常识。伊莱恩在黄金乡里已经体会过这种＂常识＂了，因为兰斯老爷爷的严厉教导，让伊莱恩使用的念动力、光之魔术和黄金魔术都大有精进。事实就发生在眼前，他当然选择相信音乐能给人们带来的无限可能性。
＂哦，你们来啦？＂小羊看见洛里安推着伊莱恩的轮椅进入大堂，便朝二人挥手道，＂我们这边也准备好了哦！我还给你们找到了优秀的鼓手。＂
优秀的鼓手吗。伊莱恩偷瞄了一眼小羊身后的那名法师。那位()
法师身穿黑袍，一头油腻的黑色长发，面容古板而严肃，一看就不像是能够与之轻易攀谈起来的人。
＂这位是斯内普教授，可是个大人物哦！＂艾斯利尔介绍道，＂你们得感谢他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和我们一起合奏哦！＂
＂你好，斯内普教授。＂洛里安显然对象牙塔里面的人物认识不多，只是客套地向那位法师问好。
＂你、你好。＂伊莱恩也说了一句，只是为了让自己不显得粗鲁。
＂晚上好，先生们。＂教授则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简短而不失礼貌地回应：＂我们只有二十分钟共同练习。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应该开始演奏。＂
＂等等哦，让我们先演奏，给小伊莱恩演示下改怎么唱。＂小羊笑道，＂我敢打赌，他绝对是第一次听这个。他会被吓到的，嘿嘿嘿。＂
＂你总是打坏心眼。＂斯内普教授轻哼道，＂也罢。开始吧。你来唱？＂
＂当然了，我最熟悉这个。＂小羊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电钢琴前坐下。明明都坐下了，却还兴奋地摇着屁.股，把他叶子形状的白白的毛茸茸的羊尾巴摇来摇去。
所以艾斯利尔是乐队里的键盘手。那个电钢琴还是为他特制的，也许是为了迎合他矮小的身材和不足长度的双臂。
洛里安也拿起了吉他，皱着眉看乐谱：＂这个疯狂的演奏量和密集度，你们认真的？＂
＂认真的。你奏得动吧？你的技术没有退步吧？＂
＂……我能做到的。＂洛里安苦笑，却给予相当自信的回答。幸好鹿人德鲁伊最近有在练习弹吉他，为了弹奏给伊莱恩听。
＂我、我什么都不用做，听你们演示就好？＂伊莱恩也问道。
＂是的，第一遍先这样，不然你不知道如何开始。＂小羊坏笑道，＂仔细听好我唱的内容哦。＂
＂好、好吧。＂伊莱恩于是安静下来，全心去倾听。
＂我来准备黑幕结界。＂艾斯利尔手一扬，一层黑色的膜就以他为中心伸展出去，开始覆盖住整个房间。
黑幕结界吗。那原本是会议时保密用的法术，用以防止外人偷看和偷听。展开结界之后，里面的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外面的人都绝对无法听见看见。简而言之这就是一种彻底吸收了光源与震动的特殊结界。
但它用来给房间隔音，也相当有用。如果有谁想在这礼堂里演奏极其吵闹的音乐，又不想外人被打扰到，黑幕结界就是很好的选择。
＂这让我想起来我们年轻时
的录音棚。＂洛里安苦笑，＂我们乐队最初没有那么多钱去租用昂贵的录音棚，大部分时间练习歌曲和录制歌曲都是依靠哥哥的黑幕结界凑数呢。＂
＂是的，我帮你们省了很多钱，你们欠我的可多了。＂小羊得意地说。
＂可是展开了这个黑幕结界之后，整个空间连半点回音都没有了，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据说录音棚的自然混响效果也是一门学问。伊莱恩不清楚。黄金乡里明明并没有考究这么多的，黄金乡里的物理运算和现实世界不一样，简化了很多，它甚至没有真正的大气。现实世界里则一切都很复杂，你甚至得考虑声波该如何传播，传播出来效果的好坏。
斯内普教授轻轻咳嗽了一下。
于是洛里安吐了吐舌头，没有继续聊旧事，彻底收拾心情准备演奏。
演奏开始了。
演奏刚开始，那三人就以极其吓人的速度敲着鼓，奏着琴，弹着吉他。声音一口气在伊莱恩面前爆发开来，如同音波的轰炸，如同音流的巨潮。
三人果然都是极其专业的演奏者。本来就在[绿色赎罪日]乐队里的艾斯利尔和()
洛里安不说，就连那位负责打鼓的斯内普教授，都把架子鼓敲打得轰隆作响，疯狂地炸鸣着。强劲而急速的节奏化成让人几乎仔细的音乐浪潮，朝伊莱恩汹涌而来。他差点就被这疯狂地浪潮冲走，意识都飞到九霄云外。
——啊这，这是什么鬼？！
伊莱恩最初就有心理准备，知道小羊要玩的是极其高强度的演奏，是极致的摇滚乐。
但他错了。这不仅仅是摇滚，这是重金属。它已经脱胎于硬摇滚，向着技术含量更高、更吵闹、更硬核的重金属音乐演变。它演奏出来的曲调是黑暗而华丽的，带有相当强的侵略性，正在疯狂地剐蹭着伊莱恩的耳膜。
刺耳？也许。重金属不都这样吗。它主张宣泄愤怒，主张叛逆，对抗权威。主张顽强地战斗，用呐喊来换取自由。它主张人性的解放。
伊莱恩以前相当讨厌这种吵闹的音乐，它们轰得伊莱恩脑袋直发昏，伊莱恩一直都只喜欢听那种悠扬舒适的轻音乐。
然而事过境迁，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吞下过那么多辛酸的眼泪后，伊莱恩的心态确实发生了改变。他逐渐地懂得欣赏这种疯狂且极具侵略性的音乐了。
为什么不呢？
人愤怒的时候也会咆哮。与其只是咆哮，还不如把咆哮变成音乐，让更多人听见，让更多人有所共鸣。
这个世界上生活不如意的人并不少。甚至是太多了。世上所有人都想咆哮，都有想要咆哮的经历。连咆哮都不懂的人，永远都只是个小孩而已。
而如今那个小孩也在咆哮——小羊艾斯利尔正在用一种特殊的腔调呐喊出来。
那声音低沉而激进，听起来像是个受尽不公命运折磨、饱经沧桑的老男人的声音。要不是在现场听着这一切，伊莱恩甚至都不敢相信那种声音会出自这样一个可爱的羊人少年的口中。
不，这怎么可能。这是预先录下来的声音吧？又或者，艾斯利尔使用了什么变声器吧？
五分钟过去。一个短短的曲子完结。伊莱恩差点聋了。他瞪大双眼，惊讶得久久不能说话。
＂怎么样？＂小羊的声音变回了他原本的童声，得意地笑问，＂这个演奏你跟得上吗？能用我刚才的唱腔来唱一遍吗？＂
＂那、那是什么？＂伊莱恩闷哼道：＂死、死亡重金属？＂
＂死亡核。最为极端凶狠的硬核摇滚。你说它是重金属的一个子流派也没错。＂艾斯利尔答道，＂但是这都是理论，是别人定下来的规则。我们玩音乐的其实并不在乎这种规则，自己喜欢就好。没有人能定义我们，我们自己定义我们自己。就连我们自己创造的规则，都是随时可以改变的。＂
伊莱恩瞪大眼。
＂那、那个恶魔一样低沉呐喊是怎么做到的？＂伊莱恩又问小羊，＂你的声音明明，嗯，像是小孩？＂
＂噢，很简单，我用魔术对自己的声带进行过些许改造，让它能发出更低的声音。＂小羊笑道，＂你说我使用了变声器也没有毛病，但我没有依靠科技的力量，而是使用了魔术。可惜德鲁伊的身体有很强大自愈能力，我的变声维持不久，一旦解除魔术，瞬间就会变回原来的嗓音。＂
＂[死嗓]变[奶嗓]。＂总是沉默寡言的斯内普教授加了一句：＂这家伙，是变声怪物。＂
＂奶嗓什么鬼，别生造词语！＂艾斯利尔没好气地吐槽道。
＂小奶狗的声音？＂
＂你才小奶狗！＂小羊气得嘟起嘴，可爱极了。
＂总之，＂艾斯利尔转过来问伊莱恩，＂你能模仿吗，这个[死嗓]？我有种直觉，你能喊出这样低沉的腔调。＂
嗯，如果使用狮人们的嘶吼能力，确实可以做到类()
似的事情。雷欧波特作为索里斯王国的王室成员，继承的那个王家狮吼可谓破坏力强大。而伊莱恩通过变身成雷欧，也复制了这个恐怖的王家狮吼。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在那里——也许根本没有极限。
＂那种吼叫对声带的损伤很厉害吧？＂洛里安有了异议，＂真的要让伊莱恩进行那种演唱吗？＂
＂一次两次没什么大不了啦＂小羊笑道，＂而且唱功熟练的?
?可以保护声带，才不会那么简单地损伤它呢。他的呐喊可比我的呐喊厉害多了，他的呐喊甚至能致人于死。我不认为他会被区区的演唱损伤到声带。＂
是的。艾斯利尔偷看过伊莱恩的记忆，他肯定知道伊莱恩能够使用那个王家狮吼。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事实，他才会邀请伊莱恩过来用＂死嗓＂唱死亡核的。
＂我、我可以尝试唱一下，但是歌词怎么办？＂伊莱恩又问。
＂歌词什么的，随便就好。＂然而小羊却漫不经心地笑道，＂如果你有认真听，你会发现我刚才唱的东西也都是些谩骂的话。有些甚至无法登上大雅之堂，是脏话。是对这个文明世界的亵渎。＂
＂哥哥……＂洛里安板着脸看他哥。犹如家长用审判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家里满嘴脏话的孩子。
＂咆哮时不带点脏，就不够味道了哦
。＂
＂你可别带坏伊莱恩。＂鹿人德鲁伊又说。
＂即使我不带他，他也足够地坏了。嘻嘻。＂然而艾斯利尔坏笑道。
伊莱恩憋笑憋得好痛苦。
＂总之，适当地吼一下就行了，只是练习，没有那么多讲究的。我也会带着你一起唱的，不用担心。＂
＂好、好吧……＂伊莱恩清了清喉咙，准备合唱。
音乐再次响起。轰鸣不绝于耳，疯狂剐蹭着伊莱恩的耳膜，让他头昏脑胀。
但是这次，他不是被死亡音乐的浪潮冲走的那个，他身处其中，和浪潮一起行动，甚至站在风口浪尖，在冲浪。
伴随着死亡核演奏刺耳疯狂的轰鸣，艾斯利尔开始咆哮，伊莱恩也跟着一起咆哮。
歌词并不重要，果然都是没什么意义的骂人的话。伊莱恩和小羊一起咆哮，简直就像是两个愤怒的汉子在互相对骂，骂战场面甚至很激烈。
伴随着凶狠的音乐节奏破口大骂，这还是伊莱恩生平的第一次。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骂唱还挺有意思的。很解压——对他而言是这样子，对其他人而言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如果你愤怒，你就呐喊吧。
恨怨无从发泄，只能通过这种形式释放出来。音乐如同核子爆.炸般炸响，毁灭一切，把整个世界吞入灭绝的白光之中，然后让整个世界归入死寂的黑暗之中。这就是死亡核。
啊这。这是恶魔们在地狱里开演唱会吗？疯狂，太疯狂了！
因为一直嘶吼而缺氧，伊莱恩在到达眩晕的临界点之前，音乐刚好戛然而止。
好像是刚好演奏了五分钟。而人脑因缺氧而休克的临界点，也刚好是五分钟左右。这演奏绝对是算好了时间的。
＂哈，哈，哈……＂伊莱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羊那边也有轻微地喘气，但他显然比伊莱恩练习得更多一些，喘得没伊莱恩严重。
＂怎样？＂艾斯利尔问他身旁的斯内普教授，＂你喜欢谁的死嗓？＂
＂他的更好些。＂斯内普却用平缓如机器人般的语气评价道，他明明也因为疯狂敲鼓而满头大汗，却没有喘气。
＂欸？！为什么？！？＂
＂他唱得更奔放一点，没有顾虑。而你的死嗓吼起来总是如同踩着刹车，是有保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