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自渎【】(1/2)
休养四日后,雪势小了很多,玉竹山上空的苍穹开始放晴,小院的土地积了薄薄一层雪,日光下澈,檐角残余的雪融化成水,滴滴答答落在门阶。
炊烟从厨屋慢慢飘出来,淮柯挽起深蓝袖袍,垂着眼认真切菜,天光明亮,他舀起一勺水缸里的山泉水净手。
他探出门外,稍稍撩起眼皮去看院里景象,淮柯顷刻皱眉,“卿玄!”
只见院里茂盛的清梅树飘落花瓣,风一卷就满天飞舞,卿玄正饶有兴致的堆雪人,然而雪脑袋却露出孩童稚气的脸。
阿原也不恼,反而好奇的站在原地任卿玄摆弄他小小的身子,积雪埋住的他四肢,却没有一点冷意。
这就是仙人吗?
好厉害!
“你又闹他。”
淮柯无奈笑笑,见阿原也乐在其中,他遂起了些其他心思。
这几日的相处,阿原也已经放下戒备,卿玄虽然老是捉弄他,可待他一点不差,淮柯更是细致入微,第一晚的夜是淮柯守着他睡的。
相较起卿玄,阿原于救命恩人淮柯的情意更深些。
此刻见淮柯向他走来,肩落红梅,仙人身长玉立,走动间袖袍携起一阵淡香。阿原眨巴两下眼睛,眸光直直盯着淮柯俯下身,然后男人向他伸手。
蓝袖擦过阿原脸颊,痒得他闭上眼睛。
一只胖胖的灵鹤落在他头上,沉甸甸地。
风漫开男人的笑意,阿原睁眼,淮柯含着笑站起身,又揉了把他的头发,回身继续走向灶台。
阿原下意识要伸手去拿头上的灵鹤,旁边堆正专心堆真雪人的卿玄瞥到,诶了声:“我的雪人——”
晚了,雪人伸出了两只手,阿原抖了抖身上剩余的雪,坐在雪地里抱着灵鹤,小孩白软的面颊染了薄红,他的眼神紧紧跟随着淮柯的背影,直到淮柯回到厨灶,衣袂消失在砖墙。
那张绝艳的脸再次露在窗口,垂眸洗碗碟。
夜深,淮柯提着一桶热水进卧房,碰到门那刻他怔了怔,里面没有人的气息,就连灵鹤都感觉不到。
他进屋放置好热水,闭眼,神识慢慢凝起来,五感融汇天地间。
露珠聚在一起,压弯草叶儿,又沿着叶片末端滴落在地,砸到蚁群窝里,黑鸦划破天际,盘旋于修竹上方。
神识可观天地万象,淮柯以无数种物体的眼光去搜寻,终于在竹林的长阶处看到坐在地上的阿原。他倏然睁眼,眸色淡下去。
满地残绿竹叶都亮起月光,阿原和灵鹤并排坐在阶前,通往玉竹山下的阶梯太长了,他只走到一半就累的冒汗喘气。
灵鹤在他旁边泛着荧光,仿若照明他回家的方向。
阿原仰头,雪洗涤过的天空分外干净,星星点点嵌在黑幕。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么漂亮的天空了。
这几日在玉竹山他待的很开心,犹记上一次令他轻松自在的日子,还是在娘亲死前。后来,他流落街头,乞讨为生,有老鸩曾过来问他要不要进青楼过日子,他恶狠狠地跑开了。
虽然体型削瘦,但胜在脸蛋精致可爱,就算一身破烂衣裳,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偏偏好看也是罪,常年靠乞讨为生的那几个男子多次对他拳打脚踢,一边踹一边用恶毒肮脏的话骂他。
如今过了轻松的几天,阿原知道是自己有幸,能洗热水澡,能吃上新鲜饭菜,能有人守在自己身边入眠,历数种种,他是感谢淮柯的。
与其等淮柯送自己下山,那时他会更加不舍,倒不如自己率先离开。
他会写一点字,但不多,在他怀里的灵鹤有字,是他歪歪扭扭地抓着淮柯书房里的紫毫毛笔所写的。
很短,仅仅就淮柯两个字。
只是阿原没有想到,玉竹山是仙山,阶梯长的不见尽头,满山绿竹,辨不清方向。他一个幼童根本无法靠自己走下山。
从早夜走至晚夜,雪又落了起来,他走不动了,索性就坐下来。夜是人最脆弱的时刻,阿原想起娘亲,又不想落眼泪,于是仰着头使劲看天空。
淮柯持伞找到他时,小孩就是固执着抬头的模样,明明眼皮和鼻尖都覆着红,黑发和红衣都披着浅雪。
视界里忽然出现一柄油纸伞,挡住窸窸窣窣落下来的雪瓣。阿原转过头,恰逢淮柯蹲下,蓝金衣摆沾到阶上的泥土,他没在意,抬手拂掉阿原发上,肩上的雪。
“谁欺负我们阿原?”淮柯与他平视,仿佛一阵雪停留在他身边。
阿原摇摇头,淮柯又问:“想家了?”
“没有。没有家了。”
“……”
淮柯猜到了,只是怀着一些意料之外的期待,能给阿原寻一处好人家。他当然可以使仙人特权,将阿原可以送进皇权富贵之地,但淮柯更想看到阿原走到高处,立在山巅,而不是依附权贵过一生。
初见那么凶恶慎人的眼神,不该折柔为水。
“你可以有。”淮柯平静地与他对视目光,他用指腹擦掉阿原脸上的雪水,“如果你愿意修仙道的话。”
阿原瞳孔骤然缩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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