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战火在即(1/2)
第529章 战火在即
“哗啦啦……”
七月下旬,当裴颋所率使团从上京南下,并成功来到辽东最南部的卑沙城(大连)时,夏季东南风主导渤海海峡虽然海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但也并不适合由北向南的航行。
饶是如此,裴颋还是依旧选择了渡海南下登州,只为观看大汉的战船,是否如李居正所言那般庞大。
“叔彦所需海船,某已经准备好了,还望叔彦能将此战避免,弟感激不尽。”
卑沙城码头上,年纪接近六旬的将领,此刻正在对裴颋作揖行礼。
此人便是驻守辽东的南左右卫大将军李居正,而他的这番言论则是让裴颋忍不住皱眉。
“李大将军竟然如此惧战?”
裴颋有些轻慢的说着,李居正却道:“非某惧战,而是大汉的战船高如山丘,船连成岛,且战船之上还有所谓妖术,能将投石打出数里外,声震数十里。”
“吾国若是与大汉开战,且不提能否战胜,单说西边的契丹和南边的新罗定不会放过蚕食吾国的机会。”
“正因如此,某才不希望吾国与大汉开战……”
李居正倒是看得清楚,裴颋听后也收起了刚才的轻慢,郑重道:“若事情真如大将军所说,某定然会重新考虑。”
“如此甚好。”李居正听到裴颋这么说,当即缓了口气,同时看向港口上的十艘大船。
十艘形制类唐船的渤海大船停泊在港口内,每艘都长十二三丈,宽三丈左右。
既然是出使,那该带的贡物还是得带的,渤海国的贡物主要是貂皮、骏马和鹜鹘(海东青)。
因此使团虽然不过百人,却需要五百余名水兵和十艘使船才能将他们护送南下。
“三日前,某便已经派船南下,将朝廷出使的消息告知了南边的耿大都督。”
“耿大都督已然知晓,叔彦只管南下便是。”
“如今南下虽然是逆风,但从此处南下也不过两日时间罢了。”
李居正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裴颋,裴颋听后点了点头,随后便道:
“既是如此,某明日便率使船南下,希望能探明大汉所图。”
“全赖叔彦了。”李居正恭敬回礼。
寒暄结束,二人便返回了身后的卑沙城,令人将物资和贡物搬上船后,便各自休息去了。
翌日,天色微微亮起,裴颋便带着十艘使船出海南下,李居正则是披着披风远眺使船驶出码头,朝着南边渐行渐远。
眼见船队消失在视线尽头,李居正这才走下了城墙。
与此同时,当站在甲板上的裴颋也无法看到北边辽东后,他这才渡步走到了船首处,看向了一望无际的渤海。
虽说他身子强健,但海风着实吹得人头疼,站了没多会的他选择返回船舱。
不过在他返回船舱后,他便很快听到了随行官员们的嘲讽。
“李居正恐怕是怯战,所以才胡诌说大汉的战船高耸入云。”
“某定然是不信的,中原没有巨木,如何能有吾国所造之船高大?”
“某等自上京南下,南北上千里之遥,便是大汉也不过如此吧?”
“昔年大唐曾试图出兵辽东,可最后还不是被武王挫败,甚至被武王攻破登州。”
“大唐强盛时尚且如此如此,这大汉又能比大唐强到何处去?”
“哈哈哈哈哈……”
众人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注意裴颋出现。
裴颋倒也没有打扰他们,只是悄悄返回了自己的船室休息。
尽管他觉得李居正是为了渤海国考虑,可李居正的说辞确实值得他人怀疑。
他刚刚获封职官,眼下开口不仅帮不了李居正,反而还会害了他。
想到此处,裴颋叹了口气,随后在榻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时间悠悠而去,转瞬间便来到了翌日清晨。
似乎是随着陆地渐进,故此海上也渐渐升起了薄薄的雾气。
丈许高的海浪不断拍打而来,但好在使船足够高大,任由海浪拍打,依旧从容地缓缓向南行驶。
裴颋走到了甲板上,身后还跟着十余名随从官员。
前方的雾色随着时间推移而开始渐渐变淡,目之所及处开始不断扩大。
饶是如此,随从官员们仍旧在谈笑:“从昨日算起,眼下某等应该快要抵达海上的群岛了吧?”
“哈哈,不知道能否看到那所谓高耸入云的战船?”
“哈哈哈哈哈……”
在他们谈笑中,裴颋的眉头却不自觉皱了起来,只因远处开始渐渐出现一排黑线。
“这么快就到登州了?”
“某还是第一次出使经过登州,倒是要看看昔年为武王所破的登州是个什么样子。”
“恐怕此地百姓畏吾国如虎,不敢与吾国官员攀谈。”
“是极是极……”
昔年击败大唐的荣耀,仿佛烙印在渤海贵族的灵魂上,哪怕话题不相同,也有人要主动提出,以此增长自信。
只是他们的这番自信明显不对,因为裴颋已经大概算出了船队行驶的距离。
“这点距离,肯定是到不了登州的,那南边……”
“轰隆隆!!”
瞬息间,雷霆霹雳作响,甲板上的许多水手与官员忍不住倒退两步,满脸不可置信的向四周看去。
“那是什么声音?”
“难道李居正说的是真的?”
“不可能,如此荒谬言论,怎可能是真的?!”
“看!快看南边!!”
杂乱的声音不断响起,最终在最后的指引声下,十艘使船上的官员尽数往南边看去。
待他们看去,甲板上顿时充斥着倒吸凉气的声音。
只见南边五六里外,原本他们认知中的海岸线正在朝他们不断靠近。
这个时节的渤海海峡,由西南向东北为顺风,故此远方海岸线只用了半刻钟的时间便逼近了他们。
待到所谓的海岸线靠近,原本自以为是的渤海使团方才知道了自己的错误。
那并非是海岸线,而是一艘艘大船密集停泊一处而形成的“岛屿”。
眼下这个由大船组成的岛屿正在朝着他们不断靠近,距离从数里到里许,只用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在他们的注视下,上百艘体型远超他们脚下使船的大船开始靠近他们。
其中三千料的大船更是比他们的使船高出大半,说是小山也不为过。
船体两侧突然出现了许多黑洞洞的口子,口子微微调整便对准了他们。
“汝等何人?!”
甲板上,身着明光铠的大汉将领询问使船上的众人,而这行为显然是在侮辱他们。
他们早已悬挂上了渤海国的使团旌旗,大汉的将领不可能看不到,但如今他们却还是用这般粗暴的手段来应对他们。
原本还大放厥词的随从官员纷纷缄口,裴颋尚能维持风度,故此作揖道:“某乃渤海使臣裴颋,奉王命往洛阳朝贡。”
尽管渤海国的人在私底下自称为国,甚至称呼渤海王为陛下。
但在大汉面前,他们只能是大汉的臣属,渤海王也只能是渤海郡王,而非亲王。
“原来是渤海郡王所派出的使团,某等在此等待汝等许久,既然来了,便有某等护送汝等前往登州吧!”
那名将领轻慢笑着,随后回头纷飞几声,但见桅杆上旗兵手中令旗翻飞,无数大船纷纷开始向左右退去,留出一条道路给渤海的十艘使船前进。
“开船!”
裴颋脸色难看的催促,水兵将领见状连忙指挥十艘使船在大汉的战船前穿梭而去。
使船作为八百料的大船,体型已经不算小,可在大汉的这些战船面前,它简直就像是没有长大的幼儿。
它们在大汉的舰队护送下向南进发,而这些战船仿佛在准备着什么,纷纷驶到了使船的左后方。
随着不断南下,裴颋终于知晓了他们这么做的意图。
只见远处由北向南的无数群岛上修筑了无数石堡,这些石堡上不知在摆动什么,时不时便发出类似雷鸣般的轰鸣声。
那声势浩大,令胆小之徒手脚发软,原本还嘲讽大汉的那些官员,此刻纷纷瘫坐在椅子上,奋力抓着船舷。
大半日时间过去,作为群岛中最大的大谢戍与乌湖戍先后被他们经过。
这些岛上原本只有几个小渔村,而今却形成了类似城池般的存在,人头攒动。
船队越是向南走,大汉带给使团的变化越是令人惊讶,这种惊讶随着远处的海岸线出现时来到了顶点。
但见登州治所蓬莱县的港口内外,停泊了上百艘与他们身后战船同样高大的战船。
他们这十艘小船在这些战船面前,就像是没有长大的孩子。
顶着这些战船甲板上水兵的注视,裴颋他们的使船成功进入港口,而此处的港口似乎经过修整,规模比曾经大了两三倍不止。
港口上热热闹闹,光干活的力夫便不下万人,来往拉拽的都是军需物资,港口上的汉军都足有数千人。
哪怕是裴颋,此刻也不敢大声喧哗,而是冷静的在大汉官员的带领下,往着蓬莱县城乘车而去。
随着他们靠近,夯土包砖的蓬莱县城墙更是令他们纷纷咋舌,只因城墙包砖这种手段,便是拥民二三百万的渤海国,也只有五京的宫城才能用上。
光着蓬莱县所用的包砖,都足够将上京城的外城包上一遍了。
“大汉,绝非昔日大唐能比……”
裴颋凝重脸色,随后便见他们通过盘查,穿过城墙甬道后进入城内。
使团官员中,有不少人都曾前来大汉朝贡过,故此自然是见过蓬莱城的。
距离上次朝贡不过三年,可如今蓬莱城的变化几乎让他们不敢置信。
洪武三年时,蓬莱城虽然已经休养生息五年时间,但百姓的生活因为大旱的缘故,依旧十分疾苦,哪怕城内的市民都身穿陈旧衣裳,面有菜色。
如今不过三年时间,市民却大多穿上了绢帛与布鞋,每个人都面色红润,小腹微微隆起,十分富态。
“这才三年多时间,变化竟如此之大……”
“莫不是为了颜面,故意如此?”
渤海的官员们均在猜想,而裴颋的脸色则是愈发凝重。
好在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某处衙门面前,裴颋及左右副使被迎入其中,其余官员则是被带往了驿馆休息。
裴颋及左右副使被带入衙门后,不多时便在正堂见到了端坐高位的耿明,以及坐在耿明下方的四名都尉。
“下国使臣,参见和政郡王……”
裴颋等人按照来时官员的介绍,主动对坐在主位的耿明行礼再拜。
耿明作为刘继隆那群老兄弟中最安分守己的几人,其爵位自然是异姓可封最高的郡王,此外还兼任五军都督府中东军左大都督,东海海军都督等官职。
对于如何对待裴颋等人,他早已有了盘算,故此他平静颔首:“入座吧。”
在他示意下,裴颋三人先后入座,而裴颋入座后,便忍不住询问道:“敢问和政郡王,朝廷为何于渤海置如此之多的战船,并且还要在北边大谢戍与乌湖戍修筑城池与石堡?”
他倒是开门见山,但耿明就喜欢与他这种开门见山的人交流,因此在他询问过后,耿明便依旧平静道:
“陛下曾言,辽东亦是大汉疆土,不控辽东,无法驱逐契丹与奚等胡虏。”
得知大汉果真要收复辽东,裴颋的脸色十分难看。
从今日的经历,他已经大概知晓了李居正所言并非虚言,更是看出了大汉在海上的实力。
哪怕将渤海所有水师调来渤海与大汉交战,也不过是徒增数千海上浮尸罢了。
若是在海上挡不住,那自然等不住汉军登陆辽南。
只要汉军登陆辽南,渤海就必须得在辽南集结数万兵马。
尽管渤海还能在国内征二三十万兵丁,但以武库中的甲胄军械,顶多能在如今十万常备兵马上拉出七八万甲兵。
十七八万甲兵的后勤,起码要上百万人供应。
若是渤海与大汉在辽南交战,以辽东二十余万百姓的数量,肯定是无法为大军供给钱粮的,只能退到辽东、玄菟(沈阳)等城。
哪怕能僵持住,可西边还有契丹,南边还有新罗,北边还有室韦……
这些国家不会放过与大汉一同肢解渤海的机会,而渤海国内部的矛盾已经十分严峻,面对这种多面来攻的战事,注定坚持不了多久。
要么他们就像昔年武王那样,尽快挫败汉军,然后迅速回击室韦,如此才能让契丹和新罗不敢动兵。
要么他们就只能将辽东让出,进一步加剧内部的矛盾。
后者显然不可能,前者则更是困难重重。
如今的渤海,可拉不出武王那般的人物,便是军中颇具威名的李居正都不建议与大汉开战,其它将领恐怕更加不如。
“朝廷不想与渤海开战,一是因为渤海郡王恭顺,二则是朝廷需要用渤海来制衡室韦、契丹。”
“陛下有言,辽东军民可供汝等迁徙,但辽东必须还给朝廷。”
耿明开门见山说着,裴颋闻言便已经知道谈不拢了,忍不住道:
“吾国控弦三十万,拥民三百万众,朝廷就这般肯定能吃下辽东?”
“呵呵……”
面对他的威胁,耿明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它都尉也纷纷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的轻慢令裴颋身旁的两名副使脸色涨红,紧攥拳头,而裴颋则是依旧面色如常。
待到耿明笑声停止,裴颋本以为耿明会与自己说几句话,却见耿明看向都尉道:
“会濂,汝带裴大使去北城,让裴大使看场戏吧。”
“是!”年纪不过三旬的将领作揖应下,随后便看向裴颋三人:“裴大使,请……”
裴颋不明所以,但还是看出了耿明的轻视,于是带着好奇跟随这名将领走出了衙门。
他们乘车往城北赶去,不多时走上城北城头,并借此登上城楼最高处。
站在此地,可以清楚将港口内外上百艘战船尽收眼底,故此裴颋以为耿明是想用这些战船来压倒自己。
不过不等他开口,那名将领便示意身旁的几名旗兵,随后便见旗兵拿着两丈高的大旗挥舞起来。
在大旗挥舞过后,原本还在休息的那些战船纷纷行动起来,他们先后调转船舷,将船舷对准了海滩上的一座石堡。
那座石堡显然是新建不久,虽然规模不大,但胜在坚固。
“哔哔——”
刺耳的木哨声响起,层层传递而去。
“轰隆隆!!”
瞬息间,海上的战船先后升腾硝烟,紧接着宛若雷霆的声音再度传来。
裴颋及两名副使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无数黑影划过长空,落在了城外那二三百步外的石堡附近。
沙土飞溅,看似坚固的石堡被无数黑影先后袭击,哪怕不知道火炮为何物,裴颋也能根据这种攻击方式想到投石机。
只是这投石机的攻击距离,似乎远远超过了他的心理预期。
“起码有二里!”
裴颋只觉得后背发凉,哪怕他未曾亲自领兵打过仗,却也从族中藏书里学了不少兵法。
这投石机的距离代表着只能是大汉打他们,而没有他们打大汉的可能。
不过仅凭如此,还不足以说服裴颋,因为战争不只是看一城一地的得失,更要比拼国力。
大汉虽强,可有辽泽隔开辽东、辽西,他们只能渡海强攻。
海运可不是开玩笑的,船毁人亡是常有的事情,适合航行的季节就那么四五个月。
若是突然遇到风暴,数十万军需尽数沉没海底,前线大军只能忍饥挨饿。
渤海国只需要在家门口坚守即可,而大汉却需要渡海并陆行千里才能收复辽东。
如此僵持下去,哪怕大汉能击败渤海国并夺回辽东,其国内情况也定然不会好过。
“轰隆隆……”
在裴颋这么想的时候,汉军的炮击仍在继续,而这样的炮击持续了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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