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未可全抛一片心(2/2)
绣橘又不傻,哪里不知红玉是代陈斯远来瞧自家姑娘的?当下掩口笑着往内中一瞥,说道:“姐姐自个儿瞧瞧就是了,我可不好浑说。”
恰此时司棋绕过屏风而来,乜斜红玉一眼,说道:“姑娘让你过去说话儿呢。”
司棋不假辞色,盖因红玉一早儿得了机缘,随在陈斯远身边儿,如今又管着清堂茅舍大大小小的事务,明眼人都知陈斯远对其信重,莫说是通房,便是姨娘也少不了红玉的。
司棋却因早早随在二姑娘身边儿,虽委身陈斯远,却错失良机,她又是个心眼儿小的,因是哪里会给红玉好脸色?
红玉却好似不曾瞧见一般,笑着与司棋颔首,便绕过屏风往床榻上而来。
二姑娘已然起身,面上略显憔悴,正要落地来迎,红玉赶忙上前一福,说道:“二姑娘快歇着,可得将养好了身子骨。若是因着我再劳动了,我家大爷过后定会责罚我呢。”
迎春笑道:“我如今大好了,哪里用得着这般小心?”
红玉唬着脸儿道:“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那日二姑娘病了,我家大爷急吼吼打马去了白云观,费了好一番手尾方才请了张高功来。过后大爷还抱怨呢,说那张天师太过拿乔,也是因着姑娘的病太过急切,不然大爷定要寻那张天师好生说道说道。
这不,白日里大爷出去办事儿,甫一回来连饭都顾不得用,寻了我便扫听二姑娘怎样了。也是听闻二姑娘去了老太太处,又有大老爷来传,大爷这才往东跨院去了。
就是如此,大爷也不大放心,走之前催着我来瞧姑娘一趟呢。”
红玉能说会道,经她这么一说,迎春自是心下熨帖不已。于是赶忙让绣橘搬了绣墩来,邀红玉落座,这才问道:“远兄弟白日忙活什么去了?”
红玉琢磨了一下,想着陈斯远不曾隐瞒,好似也不用瞒着迎春?便笑着道:“各处衙门开了印,大爷总要去王爷处走动走动。就算是无事,时常在王爷跟前儿听吩咐,也有好处不是?”
迎春不似宝姐姐,她从未奢求夫君前程,更没想过靠联姻来护佑娘家,因是便蹙眉道:“远兄弟来年就要下场,与其去王府走动,不如沉下心多用些心思在制艺上。”说罢一顿,想起自个儿与陈斯远认识虽久,却是以利相合,情谊尚且浅薄,方才的话儿倒是有些交浅言深,便赶忙笑道:“不过远兄弟做事素来有分寸,想来是另有打算?”
红玉就笑着道:“这外头的事儿却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迎春笑着颔首,没再多问。红玉与其契阔一番,趁着司棋下楼,这才悄然将那亵衣塞给迎春,只说手艺粗浅,让迎春不要嫌弃。
迎春本就心思通透,当下哪里不知红玉此番是蓄意交好?因是留其吃了一盏茶,这才打发绣橘将其送走。
待绣橘引着红玉一走,迎春立时叫过司棋,那司棋心存不忿,与迎春道:“姑娘可不要被红玉给哄了去,你瞧瞧清堂茅舍,香菱那般姿容,却被红玉挤兑得任事儿不管,想来就是个心思多的。”
迎春却不以为然,只道:“大老爷叫了远兄弟过去,你往东跨院去扫听扫听到底是何事……不好让大老爷为难远兄弟。”
司棋张嘴就道:“姑娘才得了太太抬举,只怕大老爷存心为难,姑娘也没法子。再说了,远大爷那般有能为,哪里用得着姑娘操心?”
迎春没言语,只盯着司棋不放,司棋被其瞧得心里发慌,只得不情不愿道:“罢了,那我过去瞧瞧。”
迎春木然应下,瞧着司棋快步而去。心下虽对司棋愈发不满,却也知她如今不过是借了王夫人的势,想要随心所欲只怕任重道远。自被子中摸到那肚兜,迎春这才仔细端详,眼见其上绣的是鸳鸯戏水,哪里不知红玉的心思?
又想起红玉的爹乃是林之孝,迎春便琢磨着,往后倒是可以借着红玉使唤使唤。
司棋一去好半晌,直到临近晚点时分,这才匆匆回转。
甫一入内,便让绣橘把守楼梯口,自个儿慌慌张张凑过来道:“姑娘,我寻了余六扫听过了,好似大老爷从远大爷处讹了一张方子,大老爷这才松口赞成姑娘与远大爷的事儿。”
“方子?”迎春愕然不已,道:“什么方子?”
司棋摇头,蹙眉道:“什么方子不知,不过一准儿极重要。”
迎春想起自家爹爹那贪鄙无状的性子,只当此番陈斯远是吃了大亏,于是禁不住郁郁寡欢起来。
司棋又在一旁撺掇道:“姑娘,远大爷为了你可是了不少心思……姑娘还是得空去谢过远大爷吧。”
迎春含糊应了一声儿,略略思忖,便说道:“打苏州采买的那一匹夏衣料子到了吗?”
司棋想了想,点头道:“理应入库了。”
荣国府规矩大,向来是春制夏衣、秋裁冬衣。如今已然开春,有那不怕冷的小丫鬟早早儿换上了夹衣,府中却要赶制夏天的衣裳了。
迎春便道:“方才太太还说,我这一病,府中不少事务都耽搁了下来。我既然大好,这管家的差事总要重新捡起来。正好要裁夏衣,你明日去后头请了针线上人,随着我往各房走动走动。”
府中寻常丫鬟、婆子,自是要自个儿往针线房量体裁衣。可如荣庆堂等那些有体面的大丫鬟,就要针线上人登门去量体了。
司棋脑子一转便笑道:“这主意好,那我明早寻了芸香知会一声儿,保准姑娘能与远大爷碰到。”
迎春笑着点头,心下满满愧疚之情,生怕自个儿的家世再拖累的陈斯远。
此事陈斯远全然不知,这会子他别过贾赦,已然到了邢夫人房里。
四哥儿愈发欢实,瞧着好似个话痨,叽叽呱呱说个没完。往往陈斯远逗弄一句,小家伙能将昨儿个早晨吃了什么都说出来。
待好不容易四哥儿困倦了,邢夫人赶忙命奶嬷嬷带了下去,遣散丫鬟婆子,这才揉着眉心与陈斯远抱怨道:“也不知学了谁,这一张嘴从早到晚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陈斯远笑道:“能说会道也是好事儿,总比那半晌憋不出一句的孩子灵秀。”
邢夫人虽被四哥儿吵得头疼,闻言却得意不已,禁不住白了陈斯远一眼,咕哝道:“也不瞧瞧是谁生的。”顿了顿,想起邢家之事,这才与陈斯远道:“二姐儿的事儿你莫要管了,三姐儿出面,将此事料理了。”
陈斯远赶忙问道:“怎么处置的?”
邢夫人道:“方家姻亲故旧也有一些,寻了关系找到县令,郭家自知理亏不敢对薄公堂,只好写了和离书,放二姐儿大归。”
陈斯远蹙眉道:“我还惦记着呢,这事儿怎么不跟我说说?”
邢夫人笑道:“三姐儿捏着方林的心呢,但有吩咐,我那三妹夫无敢不从。这事儿方林请了几日假,忙活了五日才操办成。”说着哂笑一声儿,道:“你是不知,听说大归那日郭世霖又后悔了,将他那表妹打了一耳光,跪地求着二姐儿不要大归。德全见二姐儿又要心软,上去一记窝心脚踹开,扯了二姐儿上了马车,方林又让衙役拦着,这才没闹出事儿来。”
陈斯远眯眼思量道:“姓郭的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邢夫人气恼道:“快别提了,德全跟我说了,那日清点过后,二姐儿的嫁妆就只剩些不值钱的,压箱银子全都挪用一空。要不是方林出面儿,郭家还要装鹌鹑呢。也亏得方林请了县令出面儿,郭世霖不敢开罪县令,这才四下拆借,补足了三姐儿的嫁妆。”
陈斯远笑着道:“也是二姐儿性子太软,让婆家欺负惯了,换成三姐儿的脾气,只怕早就与郭家闹翻了。”
邢夫人撇撇嘴,自是瞧不上邢二姐的性子。又想起不省心的弟弟,便叹息道:“大归便大归吧,好歹看着点儿德全,我如今照看着孩儿,实在没心思管德全了。”
顿了顿,又竖眉道:“姓郭的也别想得好儿,这回没用上琏儿的帖子,等回头儿非得革了郭世霖功名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