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范锷这只老狐狸(2/2)
秦放声音冰冷,“这就是你所说的刁民偷换?能把三十万石新粮偷换成这等腐坏程度的谷物,你当本官是三岁孩童,还是当这转运使司上下,都是瞎子、聋子、死人?!”
秦放的质问,直指核心。
范锷在袖袍下的手指握成拳,这一点是他疏忽了。
前几年开始调换新粮的时候,他还会在这个仓区里倒腾一手再运走。
但这样一来,费时费力,他后面嫌麻烦,新粮一到,就将这道流程给省了,直接命人将之运到他存放粮食的库房。
而放在仓区内掩人耳目的旧粮,便就这么一直放着。
好几年,才能腐烂成这样!
范锷嘴唇蠕动:“大人,这,这或许是”
就在这时,秦放的目光,如鹰隼般精准地锁定了仓区深处那片被厚重油毡布覆盖的区域!
那里与周围腐败狼藉的景象格格不入,显得异常突兀。
“那是什么?”
秦放抬手,直指油毡布。
范锷的心直接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侧身挡住秦放的视线,声音带着无法自抑的颤抖:“回大人,那,那是一些废弃的仓板杂物,堆放已久,污秽不堪,恐污了大人的眼”
“哦?废弃的杂物,需要用如此严实的油毡布覆盖?”
这可是军用级别的。
用来盖废弃板材,唬鬼呢!
秦放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中寒光爆射,“来人,给本官掀开!”
“不可!”
范锷失声尖叫,几乎是扑过去想阻拦冲上前的军士!
然而,秦放带来的都是亲兵,只听军令。
两名魁梧军士毫不客气地推开范锷,大步上前,一把扯住油毡布的边缘,猛地用力。
“哗啦——!”
厚重的油毡布被彻底掀开。
阳光瞬间倾泻而下,照亮了下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长条木箱!
其中一个箱子在掀开时被带歪了盖子,几把寒光闪闪,制式统一的精钢长刀赫然暴露在空气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秦放瞳孔骤然收缩,饶是他见惯了风浪,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猛地想起昨夜。
当时正在书房批阅公文,心腹亲兵统领悄然入内,呈上一个巴掌大小,用油纸仔细包裹的硬物:“大人,方才府衙后门角落发现的,包裹写着秦大人亲启。
属下查看过了,包裹没有问题。”
秦放皱眉拆开油纸,里面赫然是一本薄薄的,边缘沾着些许暗褐色污渍的簿册。
那污渍,一看就知是血迹。
他快速翻阅,越看越是心惊。
簿册内详细记录了近期转运使司“待验”漕粮的异常入库时间及数量,并多次提及特殊物资转运至甲字三号仓的记录!
笔迹仓促却清晰,显然记录者是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留下的。
簿册最后,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甲三仓,腐粮之下藏刀兵,范锷通贼!
这突如其来的“铁证”,让他惊疑不定。
大宋自建朝以来,为了防止武官在地方做大,都是三年一任期,他便是两年前调来的两浙路,明年期满,他便得另往旁的地方任职。
亦或者去京都枢密院。
但范锷却是例外,他不是正儿八经的武官,但手上也能调动一些人马。
但要说他凭那点人马就谋反。
未免太扯。
他一时之间竟判断不出这是陷阱还是真有惊天大案。
不过,有这个簿册,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他思虑再三,决定派人先秘密核实簿册中记录的几次“特殊物资”转运时间,竟与转运司内部记录完全吻合。
再联想到近期确实有漕粮被扣的传闻。
他当机立断,连夜调集可靠亲兵,决定次日一早,以追查漕粮延误为由,突袭甲字三号仓!
他本意是想查证漕粮问题,若簿册是假,顺便敲打范锷也无不可;
若簿册为真,他必须亲眼看到证据。
此刻东西都在这,看他还有何话可说!
秦放厉喝:“私藏兵器,范锷,你好大的胆子!”
范锷却一反刚才的惊愕,一脸无辜的看着秦放:“大人,不过就是几把刀而已,这么大一个仓区,配几把刀不过分吧?”
秦放给秦兵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人走上前去翻看摞在一起的木箱。
没想到,就上面那十来把长刀,其余的箱子都是空的。
亲兵转身朝他摇头,几步退回到秦放身后。
秦放心头咯噔一下。
范锷这只老狐狸,果然不会这么轻易认栽。
从背后人给他线索,到他今日突然前来发难,他完全有时间转移兵器。
“几把刀?”
秦放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但那平静下蕴藏的寒意更甚。
他缓步上前,靴子踩在流淌的腐液上,发出令人不适的黏腻声,弯腰从那个歪倒的箱子里,稳稳地抽出一把长刀。
刀身长约三尺,线条流畅,刃口在透过高窗的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刀柄裹着防滑的鲨鱼皮,末端镶嵌着一颗不起眼的黑色圆石。
秦放屈指在刀身上猛地一弹!
“铮!”
一声清越悠长之声瞬间响彻整个仓区。
只要有些经验,便可瞧得出来,这绝非普通衙役佩刀,也不是民间铁匠铺能打造出来的。
“好刀!”
秦放赞叹一声,眼神落在范锷脸上,“范大人真是用心良苦,给仓区守兵配制这么好的刀。
对了,你这十几把刀是在哪里打造的,也带本官去瞧瞧,若是可以,将之上报给朝廷,这也是为朝廷分忧不是。”
秦放每说一句,范锷的笑容就消失一分。
兵器太多。
又怕有人暗中盯着,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节外生枝,就留下部分长刀掩人耳目。
没想到,秦放竟如此识货。
还提出这么个建议。
就是不想放过他!
他扯了扯嘴角:“这个就是下面的人采买的,至于是哪家铁匠铺,下官不是很清楚。”
“这还不好说,将人叫来一问便知。”
“叫不来了。”
“嗯?”
范锷露出恰到好处的可惜神情,“前几天执行任务,死了。”
死了?
将事情推到死人身上。
秦放冷笑:“这么巧?不知这位采办执行什么任务?何处殉职?尸首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