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岁岁常欢(2/2)
入眼的场景又是让他心里一紧。
女孩屈膝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得几近毫无血色,只有那双莹润无瑕的双目哭得通红,沾湿的睫毛还在不停地颤抖。
宋稚綰醒来的时候,睁眼便是陌生的环境,还有床边围著的一大堆人,著实嚇得不轻。
那碗乌黑的液体更是让她抗拒得打翻在地。
看见侍女伸过来的双手。
宋稚綰更是牴触得发狂,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在北境的帐篷里……
敌寇越来越多,连看守她的士兵也被闯入军营的敌寇击杀了。
那些敌寇没想到军营里还有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见她惊惧害怕的神情,笑得更加得意放肆。
爭先恐后地就想往她身上扑。
那些丑恶的嘴脸和淫荡的笑声一直縈绕在宋稚綰的耳边,她握紧手里的双尖刃......
敌寇对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娃娃毫无防备之心,连武器都丟在了一旁。
宋稚綰身量娇小,反倒在几个敌寇之间穿梭自如,她手起刀落,招式利落乾净。
等敌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亡在她的刃下了。
所以萧琰进帐篷里看到的那些尸首,全都出自宋稚綰之手。
可即便她手刃了那些敌寇,战乱对她的精神伤害依旧不可磨灭。
所以宋稚綰牴触任何人的触碰,发了疯似的將所有人赶出了殿內。
“稚綰,孤已经带你回家了,別怕......来......” 萧琰看著她的模样,心里的愧疚感更深了。
他朝她缓缓地伸出双手。
宋稚綰下意识地想躲开他的触碰,可低头看见他掌心缠著的绷带,瞬间就回想起了他在帐篷里找到她的时候。
那个伤......
是她刺的。
“手......”
这是萧琰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清透乾净的声线,带著一股女孩的娇柔,清亮甜软但又不黏腻。
本应是荒芜的北境上自由肆意的雏鹰,如今却被生生地折断了双翼……
宽大的袖子里,怯生生地伸出了那只润如羊脂的白嫩小手,指尖纤细白净莹润透粉。
足以见得將军夫妇將她养得极好。
萧琰见她朝自己伸手,以为她不抗拒自己,便上前靠得更近了些,想將人抱回去。
她估计是被宫人嚇到了,连鞋袜都没穿就跑下了床。
京城的冬天虽没有北疆那样寒冷刺骨,殿里也点著炭炉,可她的身子这样单薄,光脚踩在地上对身子不好,而且地上还有碎瓷片。
“稚綰,孤抱你回去可好?”
萧琰话音刚落,动作却顿了顿。
那只伸出的小手落在了他缠著纱布的左手掌心上,动作很轻,似乎轻触了一下,又立马嚇得收回了手。
怯生生的嗓音变成了哭腔:“是我......是我刺伤的......”
宋稚綰不抗拒萧琰。
因为在那场战乱里,她原本已经打算用爹爹亲手给她打造的双尖刃自我了断。
是萧琰从那个坍塌的帐篷里发现了她,是萧琰带她回了萧国……
在她哭出的一瞬间,萧琰就立马把人揽入了怀中。
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伤,她看见后竟这样自责,他又如何担得起她这份自责,萧琰只觉得心里对宋稚綰的愧疚更甚了。
心头的愧悔化作一声声的柔意:“稚綰,孤没事,孤没事......”
“孤已经跟陛下请旨,封稚綰为寧安县主......”
“孤还跟陛下说,让稚綰在孤的东宫养好身子,等稚綰好了,想去哪里孤都答应你......”
宋稚綰在他的怀里哭成泪人,想去哪里......
她还能去哪里?
“没有家了,太子殿下,稚綰没有家了......从今往后,没有爹娘,也再没有宋今今了......”
她哭得麻木,嘴里还一直喃喃著“没有家了”。
今今……
今今岁岁常欢愉,父母爱子,所愿不过如此,期盼自己的孩子平安喜乐足矣。
萧琰心疼得如鯁在喉,心里的负罪感和愧疚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如果稚綰愿意,孤的东宫,今后就是你的家。”
......
殿內。
萧琰亲手餵下了太医开的安神药,见人安稳睡下了,这才走出了偏殿。
仓渊一直跟在自家主子身后,眼皮子是抬了又抬。
“有什么话就说吧。” 萧琰就一眼看穿了手下的心思。
仓渊见状,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壮著胆子把话说了出来:“主子,您把宋......您把寧安县主留在东宫不太妥当,她毕竟是一介女眷......”
他可从来没见过殿下对谁这么好过,更別提这还是一个女子。
“有何不妥?难不成你觉得孤別有心思?”
出了西偏殿,萧琰早已恢復了沉稳清冷的气场,每一个字都散发著令人敬畏的威严。
“仓渊不敢!”
萧琰垂眸,眼底的悲悯纯粹得不掺杂任何一丝感情:“孤是萧国的太子,所做之事都只为萧国黎民百姓、江山社稷著想,宋稚綰也是萧国百姓,因为孤的过失害她变成孤女。”
“孤只是想多弥补她一些罢了。”
“待到她成人之日,孤会给她挑一位好夫婿,以太子义妹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除此之外,別无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