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贪官奸,清官更要奸(2/2)
想想皇帝还有一个內库作为小金库,而他这个三边总督府,如今却空空如也,穷得都能让耗子饿死了。这一刻,杨鹤终於有些理解大明的歷代皇帝所面临的困境了。
在陕西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旱灾如恶魔般肆虐,將关中大地折磨得千疮百孔。新任三边总督杨鹤,肩负著沉重的使命,走马上任,面对的是满目疮和无数函待拯救的百姓。
无奈之下,杨鹤便將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棘手难题,缓缓道来。从日益增多的流民,到大户们要求减税的施压,再到太祖子嗣要的俸禄,每一件事都如巨石般压在他心头。
刘南卿静静地听著,时而微微皱眉,时而轻轻点头,待杨鹤说完。
他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督堂大人,道德的高地您一定要牢牢站住,这是根基,倘若失了这根基,往后诸多事情便无从谈起。”
杨鹤微微頜首,示意刘南卿继续说下去。
刘南卿接著道:“那些大户不是一心想著减税吗?可以答应他们,但督堂您也要顺势提出条件,让那些要求朝廷减税的大户给农户免租免息。您想想,若真能在整个关中大范围实现免租免息,流民的数量至少能减少七成啊。如此一来,
既能减轻朝廷賑济灾民的钱粮压力,又能减少贼寇的兵员,可谓一举两得。”
杨鹤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隨即又泛起一丝忧虑:“只是,这些大户向来唯利是图,怎会轻易答应免租免息,又如何能保证他们言而有信呢?”
刘南卿自信一笑,拍著胸脯道:“督堂,您无需为此担忧。我重民社有上千社员,更有3万支持者,这关中大地,到处都有我们的人,无数双眼晴盯著他们呢。一旦他们敢有丝毫违约之举,必定会被曝光,到时候他们在这关中可就无立足之地了。”
杨鹤听了这话,心中一喜。的確,自从他继任三边总督以来,最大的收穫便是结识並重用了重民社。以往许多看似无法解决的难题,藉助重民社的力量,都有了新的转机。
刘南卿见杨鹤有些心动,又接著说道:“至於太祖子嗣的问题,您要先下手为强啊。提前向天子状告秦王等四大王府,他们不顾宗亲礼法,肆意盘剥太祖宗亲,致使太祖子孙生活困苦不堪。四大王府即便再囂张,也不敢引得天子震怒,
如此一来,他们只能出钱賑济太祖子孙。”
“这!”杨鹤满脸惊,瞪大了眼睛,心中觉得这法子著实有些太过狠辣。
刘南卿看出了杨鹤的想法,面色凝重地解释道:“督堂,徐晨说过一句话,
贪官要奸,清官更要奸,不然如何斗得过那些贪官。我等不能坐以待毙,等看这些王府来欺压我们,而是要对这些蛀虫主动出击。
而且这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陕西巡抚歷年来用於供养宗亲的银钱,每次都要先被四大王府盘剥一番,才会发放下去。也正因如此,太祖子孙如今乞巧遍地,甚至还出现了太祖子孙造反这样荒唐的事情。”
说到此处,他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愤怒,“秦王府如今已然是钟鸣鼎食之家,钱粮堆满仓库,却依旧贪得无厌。整个关中,秦王府下属的土地超过百万亩,其他的王府也是如此,关中大地的土地被他们占据了三成,这些王爷如此富有,若他们不出钱賑济太祖子孙,难道要那些连一亩地都没有的流民来承担吗?”
杨鹤沉思良久,发现以自前的局势来看,似乎也只能按照刘南卿的方法去做了。否则,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贼寇因流民增多而日益壮大,关中之地流民遍野,而他手中仅有的那点钱粮,远远无法解决如此庞大的问题。
於是,当夜杨鹤便在书房中,秉烛疾书,向天子上书,详细陈述了四大王府违法乱纪、不顾宗亲礼法、苛待太祖子孙的种种恶行。刘南卿为了让这封信更具分量,特意提醒杨鹤,把朱屠夫等造反的太祖子孙名单也一併写上去。
与此同时,杨鹤还派人去召集了西安府的一眾士绅族长。
数日后,这些士绅族长纷纷来到总督府。杨鹤面色凝重,一脸悲痛地看著眾人,缓缓说道:“关中如今遭受这百年一遇的旱灾,本官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各位乡老之前所说的减免税负之事,本官思来想去,也认为確有必要。”
土绅们原本还在心中揣测杨鹤的意图,听到这话,皆是一愣。他们没想到杨鹤如此轻易就妥协了,这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但很快,他们便满脸堆笑,纷纷夸讚起来:“督堂大人不愧是青天在世啊!”
“陕西行省500万百姓一定会铭记督堂大人的恩情!”
“我等定要给督堂大人立碑自传,將这一善举记录下来,流传千古。”
不管杨鹤是真的脑子昏了,还是在装傻,他们此刻只想赶紧把这减税的事情坐实。
然而,杨鹤却摆了摆手,隨后,两个重民报社的编辑走进了大厅。眾人见状,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杨鹤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杨鹤看著眾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此二人是重民报社的编辑,今日特意请他们来,就是要记录这场盛会。”
“盛会?”眾人心中更是纳闷,杨鹤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杨鹤接著说道:“你们把这些乡老士绅都仔细记下来。他们心系乡里,得知自己的族人遭遇这百年一遇的旱灾,心怀大义,愿意免租免息一年,好让族人们能够熬过这艰难时刻。如此大公无私、品德高尚,实在值得宣扬。你们要把此事详细记录,登在报纸上,让全关中的百姓都知道这些乡老士绅为家乡、为族人所做出的贡献。”
韦文明听了这话,顿时惊不已,连忙说道:“督堂大人,您可不能胡言乱语啊,我等什么时候说过要免息免租了?”
其他士绅也纷纷附和,一个个气愤地看著杨鹤。在他们心中,税是朝廷的,
可租却是自家的收入,他们还指望从这些农户身上多捞点油水,怎么可能会免租呢?
杨鹤却不慌不忙,从容地拿出一叠书信,笑看说道:“各位当初可是言辞恳切,在信中苦口婆心地劝说本督,称陕西乡村已然岌岌可危,让本督免税。某仔细思量,光免税恐怕还不够,即便朝廷免了税,农户们交完租后,依旧一无所有,他们想要活下来只能免租,得到余下五成的粮食。
但仅仅够勉强餬口而已。各位乡老士绅平日里如此关心乡人,想来必定不会忍心將自己的乡人族人逼上绝路吧?
这些族长们听了这话,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以往,向来都是他们高举道德的大旗去压制別人,可这次,却轮到他们被杨鹤用同样的方法给压制住了。
更让他们感到棘手的是,杨鹤居然找来了两个重民社的编辑在旁边。他们心里清楚,若是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被这两个编辑写到重民报上,家族积累了上百年的声望可就毁於一旦了。
杨鹤哪里像一个沉著稳重的朝廷大员,这就是一个卑鄙无耻,贪婪无度,艰险狡诈的奸臣,他们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杨鹤丑陋的嘴脸,以至於被他光明正大的算计了。
眾人虽心中气愤不已,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一个个面色阴沉地站在那里,
气氛一时变得极为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