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经济战与南明债券(1/2)
第384章 ,经济战与南明债券
大同十一年(1635年)七月七日,扬州城,富昌纺织工坊
盛夏的扬州,空气闷热粘稠,运河蒸腾起氤氳的水汽。纺织工业区內,巨大的厂房里,新式蒸汽纺纱机和织布机发出持续不断的轰鸣声。韦毅背著手在自己的工坊里巡视。
他看著工人们熟练地操作机器,纱锭飞转,布匹如流水般淌出,生產效率確实比几年前高了一大截,满意的点点头。
回到他那间还算宽敞的办公室,韦毅拿起帐房刚送来的六月报表。出货量那一栏的数字,让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比上月足足增加了六成!但当他目光扫到利润总额时,那点微弱的笑意瞬间冻结,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只多了三成!”他烦躁地把报表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机器是快了,出货是多了,可这钱呢?都让狗吃了?”
问题的根源,他心知肚明。该死的江南同行把布的价格压低了三成,带动了整个北方纺织品的价格下降。
他站起身,忍不住抱怨:“人家江南那边,工匠一天能做五个时辰,咱们大同社治下,最多四个时辰!工钱还比人家高一截,又是劳保福利,又是工伤抚恤,逢年过节还要发点东西算下来,我这养一个工匠的钱,够他们在江南养三四个!
以前咱们机器先进,效率高,还能压他们一头。但现在他们也有蒸汽纺织机了,虽然不如咱们的新,可架不住他们往死里压榨人力啊!成本一低,丝绸价格就往下掉,我这齣货量是上去了,可利润!”
巨大的无力感笼罩著他。但是再生气他也没办法,江南的机器也有他堂哥的一份。
他记得自己堂哥说的话,不要看现在江南的商家赚钱赚的多,等大同社打过去的时候全得被吊死。
道理韦毅懂,可现实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打过长江?到底什么时候,这都四年了,还在江北晃悠!再这么耗下去,不等大同军过江,我这作坊怕是要先关门大吉了!”
他只能祈求大同社早日统一江南,让所有人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缴纳同样的税,遵守同样的工时和工价规定。那样,他相信凭藉自己的管理和技术,绝不输於任何人。
烦闷地丟开令人沮丧的帐本,韦富隨手拿起桌上新送来的《大同报》,想看看有什么新鲜事转移下注意力。
然而头版头条那触目惊心的標题和插图让他今內心一紧,以为是谁要对付,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里是写江南纺织作坊的。
血泪织就的『繁华』!江南纺织业背后的人间炼狱!”標题下,是几幅用炭笔精心绘製的素描画,笔触犀利,直刺人心。
第一幅: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工匠,蜷缩在阴暗潮湿的织机旁,眼神空洞麻木,背上还留著监工鞭笞的清晰血痕。
第二幅:一双泡在浑浊硷水桶里的少女的手,皮肤溃烂红肿,布满了裂口和老茧,与她们稚嫩的脸庞形成残酷对比。
旁边文字註解:“江南染坊女工,双手长期浸泡腐蚀性染料,平均寿命不足三十岁。”
第三幅:深夜的作坊內,疲惫不堪的工匠们趴在织机上昏睡,监工提著灯笼凶神恶煞地巡视,隨时准备用棍棒驱赶“偷懒”者。
第四幅:简陋的工棚里,挤满了形容枯槁的工匠,空气污浊,疾病蔓延,一个孩子正伏在病逝母亲身上痛哭。
这些图画用血淋淋的事实揭露了江南纺织作坊里骇人听闻的压榨,每日劳作动輒五六个时辰甚至更长,工钱微薄且常被剋扣,动輒打骂体罚,毫无劳动保护,工伤致残致死比比皆是,生活条件恶劣如猪狗;大量使用契约奴工甚至债务奴隶等等。
即便是身为作坊主的韦毅,看著这些画面和文字,也感到一阵阵心悸和不適。那种赤裸裸的、毫无人性的残酷压榨,让他这个作坊都感到不寒而慄。
“为恶至此,难怪元首要吊死他们了!”
接下来的日子,韦毅惊讶地发现,《大同报》的头版几乎成了控诉江南纺织业罪恶的专版!不仅如此,其他如《江北商报》、《工匠之声》等大大小小的报刊,仿佛接到了统一指令,开始连篇累牘地跟进报导。
各种体裁齐上阵,什么记者乔装潜入江南作坊,揭露更具体的黑幕。什么受害者讲述,逃难工匠的血泪控诉,实名实姓,细节详实,字字泣血。
还有各个学社撰文从道德、经济、人权角度猛烈抨击江南的奴工制度,將其斥为毒瘤。
还有辛辣讽刺漫画的,將脑满肠肥的江南作坊主描绘成吸食工匠血肉的恶鬼以及被他们吸乾的江南工匠。
这场突如其来的舆论风暴和汹涌的民意,让韦毅先是错愕,隨即敏锐地嗅到了商机!
“这是打击江南纺织业的好机会。”他眼睛一亮。江南纺织业是他们在江北市场最大的竞爭对手!
但如果江南那些靠著压榨奴工、成本低廉的丝绸进不了扬州,甚至进不了整个大同社控制的江北市场,那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整个北方,扬州纺织业將一家独大,最起码他们的丝绸没有竞爭对手。
韦毅一拍大腿,之前的烦闷一扫而空。他立刻联络了扬州纺织作坊的几位主要作坊主。大家一碰头,心照不宣开始行动。
很快,一笔笔“赞助”悄无声息地流向了各大报馆和那些擅长写“檄文”的记者笔下。
要求很简单:加大力度!深挖猛料!把江南纺织业的“血肉工厂”形象钉死在耻辱柱上!让舆论之火越烧越旺!
於是报导江南奴工的报纸更多了,几乎整个扬州的头版头条都是这些內容。
这些报导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扬州城,这个拥有三十万產业工人的“工匠之城”炸开了锅!
“畜生!真他娘的不是人!”一个老织工看著报纸上女工烂手的画面,气得浑身发抖,她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大明治下的悲惨经歷。
“五个时辰?还打人?甚至连工钱都不给,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年轻的学徒工们义愤填膺。
愤怒的情绪在茶馆、酒肆、工坊食堂、街头巷尾迅速蔓延,痛苦的记忆被唤醒,强烈的共情在发酵。
短短不到十天时间,江南的纺织作坊主在扬州彻底“臭大街”了!他们的名字成了贪婪、残忍、毫无人性的代名词。
这股民愤很快转化为了行动。一些激进的工匠们集体举著报纸,拿著那些触目惊心的素描画复製品,聚集到扬州府衙门前请愿。
“严惩江南黑心作坊主!”
“解救江南受苦的兄弟姐妹!”
“大同社不能坐视同胞被奴役!”
“请朝廷出兵,荡平江南,解救万民!”
口號声此起彼伏,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工匠们朴素的正义感被彻底点燃。
七月十八日,南直隶巡抚罗伟紧急召集了扬州府及周边地区的公民议员以及主要行业的工商代表,召开特別咨议会。
会议一开始,气氛就异常激烈。大家纷纷发言,引述报纸报导和工匠请愿,痛斥江南纺织作坊的“累累罪行”、“反人道暴行”暴行。
韦毅等作坊主口诛笔伐道:“江南作坊利用奴工进行恶性价格竞爭,严重扰乱市场秩序,损害了遵守大同社法令作坊。”
“他们的丝绸,每一寸都浸透著工匠的血泪!这种『血肉商品』流入大同社治下,是对我们大同社的侮辱,购买他们的仿製產品就是在助紂为虐!我们要现在禁止他们的纺织品进入北方,让这些恶鬼一文钱也赚不到。”
罗伟高坐主位,面色凝重地听著。他当然明白这场风暴背后的民意基础和作坊主的诉求,更知这是元首准备对江南的经济战。
经过討论议会最终全票通过了《禁止奴工製品输入令》的法令。
七月下旬,扬州码头,依旧繁忙。曹少安的船队再次满载著上好的苏杭丝绸抵达。他志得意满地走下船,准备像往常一样,將这批紧俏货分销出去,再购买江北的货物。
然而,迎接他的是码头管理署的管事武锋,以及几名神情严肃、臂缠“税务”袖章的工作人员。
“曹老板,又来了。”武锋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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