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试镜(2/2)
当陈琨顶著一头乱髮撞开房门时,寧言正在调试那台老掉牙的长江牌放映机,1945年东京湾受降仪式的黑白影像正跳动在幕布上,窗外的风沙击打玻璃,像极了战火前奏。
“陈先生是北电96级吧?”寧言突然关掉放映机,胶片惯性转动的声响在骤然的黑暗里格外清晰,“论辈分该叫您一声学长。”
陈琨扯下羊绒大衣,露出后背的汗渍:“导演折煞我了。”
文件夹拍在桌上的声音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现在你是潜伏在国军医院的地下党员,五分钟后日军就要来搜查。”
当陈琨的台词从普通话切换成重庆方言时,寧言突然拔掉电源。
黑暗中传来胶片断裂的轻响,手电筒光束精准地落在对方颤抖的手背上:“刚才踉蹌那一下——”
光圈扫过泛青的指节,“是地板太滑,还是意识到下一句台词就要暴露身份?”
年轻人的喉结在光束里滚动:“我...”
“下一位。”寧言在记录本上画下“情感过载“的標记,笔尖划破纸页。
刘业进门时带著冷风,刚在《蓝宇》崭露头角的年轻人鼻尖冻得通红。
寧言忽然举起玻璃杯,冰水泼出的弧线在日光灯下晶亮:“恐惧是什么顏色?”
水珠顺著睫毛滴落,打湿高领毛衣领口。
年轻人愣住的瞬间,寧言已经把沾著墨渍的稻穗雕塑塞进他手里:“错了。恐惧是泥土的顏色,是混著血和汗的稻穗色。”
雕塑砸在地上的脆响里,他指著散落的碎片,“现在你是被捕的交通员,在枪口下拼合这些信仰。”
血珠渗进碎木屑时,寧言终於点头:“眼神有了,但肩膀太直——地下工作者不是钢铁战士,他们会害怕,会发抖,但发抖的手也要攥紧情报。”
下午场的阳光斜照进窗,陆易的欧米茄在推门时闪过冷光。
这位刚拍完偶像剧的小生扯开中山装领口,小麦色胸膛还沾著未洗乾净的防晒霜:“导演,为了试镜,我特意去海南晒了三天。”
写真集甩在桌上的声音里,寧言盯著对方裤脚刻意做旧的磨损痕跡:“鞋脱了。”
袜脚趾处的褶皱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当张国墙带著一股冷风闯进来时,寧言正在用美工刀修补放映机皮带:“演过军人?”
军帽砸在桌上,露出两道浓眉:“没演过,但我父亲是抗美援朝老兵。”
剧本拍在桌面的声响里,寧言突然低喝:“陈正南被处决了!”
前一秒还笔挺站立的男人猛然踉蹌,眼眶骤红的瞬间抄起摺叠椅砸向地面。
木屑飞溅的光影中,他盯著寧言手中的手电筒:“导演,这椅子是真砸!”
光束掠过虎口的血痕,寧言难得地笑了:“狠劲够,但缺了点觉悟——当你砸向的不只是椅子,而是十年信仰时,眼神该更混沌。”
场记的扩音器在走廊迴荡时,寧言望著窗外渐暗的天色,指尖摩挲著钢笔上的金熊纹路。
重生以来,那些在记忆里发皱的名字终於在现实中鲜活起来——胡君的硬朗,刘业的倔强,陈琨的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