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午间絮语(1/2)
“寧导,”老周打断他,“艺术创作要把握好『源於生活』和『误导观眾』的界限。”
会议室陷入死寂,只有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嗡嗡声响。
李扬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盒,倒出二十几个形態各异的火柴盒:“这些都是矿工兄弟送的,每个盒子背后都有个故事。咱们把它们做成片尾彩蛋,既不影响正片审查,又能保留真实?”
老周的钢笔悬在半空中,最终在修改意见上写下“原则同意”,字跡比之前潦草许多。
但《孤独的女人》的审查依旧胶著。
主审员指著村民群像戏的片段:“这三个镜头里的群眾演员表情太麻木,容易引发对基层治理的负面联想。必须替换成干部走访、送温暖的画面。”
寧言看著分镜稿上周迅蹲在泥地里的镜头,她眼中的恐惧曾让整个剧组沉默,那是目睹被拐妇女真实伤疤时的本能反应。
“能不能调整敘事角度?”寧言翻开新写的剧本大纲,“让乡村教师带著被拐妇女参与村办企业培训,在工作场景中自然呈现干群互动。这样既符合要求,又能保留人物弧光。”
他注意到主审员微微皱眉,立刻补充,“我们可以邀请当地干部本色出演,增加真实性。”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审片室的投影幕布突然亮起《盲井》修改后的片尾。
原本的安全生產公益gg被换成了矿工访谈。
镜头扫过满是皱纹的脸,粗糙的手掌举起写著“安全是回家最近的路”的纸牌,背景音里传来真实矿难家属的哽咽录音。
老周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节奏逐渐与画面中的心跳声重合。
“寧导,”老周终於摘下眼镜,“公益gg部分可以按这个版本,但正片里所有矿难镜头的时长总和,不能超过8分钟。”
他的目光扫过李扬攥得发白的拳头,“艺术表达要和社会责任找到平衡点,你是聪明人,应该懂。”
当《孤独的女人》的终审意见最终下达时,时针已指向凌晨两点。
寧言盯著修改单上的23处红痕,在“火柴盒替换为联繫卡”的条目旁,主审员用红笔写了行小字:“建议保留道具特写,但需加入旁白强调合法性”。
他想起顾怀山说的“审查如河”,此刻才真正理解,这不是对抗,而是在湍流中寻找承载真实的舟筏。
走出电影局大楼,夜风捲起寧言的领带。
上午和刘艺菲之间的温馨,在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面对影片被改了又改的麻木。
李扬抱著修改后的胶片箱跟在后面,嘟囔著:“要是宝强知道他在井下拍了三天的重头戏只剩8分钟......”
“至少我们保住了他指甲缝里的煤灰。”寧言望著远处国贸大厦的霓虹,银铃鐺在口袋里轻轻晃动,像是在彰显著自己最后的坚持。
而在风尚传媒的办公室里,赵建鹏正对著电脑反覆核对两部影片的最终版本。
她调出《孤独的女人》的国际版和国內版分轨文件,在联繫卡出现的片段上標註警示:“此处已按总局意见修改,国际发行时请替换为原始火柴盒镜头”。
印表机吐出的修改说明纸张堆成小山,最上面那张的边角,还沾著寧言匆忙间打翻的咖啡渍。
此时的上海,顾怀山坐在上影集团的审片室里,看著《孤独的女人》新补拍的干部走访戏。
当镜头扫过饰演村干部的真实基层工作者时,他想起寧言在电话里的话:“顾董,我们把审查要求的『光明面』,拍成了照亮黑暗的灯。”
他端起保温杯轻抿,水面倒映著银幕上周讯与“村干部”握手的画面。
那双曾紧握火柴盒的手,此刻正传递著另一种形式的希望。
距离上映还有72小时,两部影片的胶片在不同城市的审查部门与製作公司之间辗转。
每一次剪辑、每一处修改,都是创作者与规则的无声对话。
第二天中午。
阳光斜斜地漫进刘晓丽家的厨房,將蓝白格子的窗帘染成温柔的米色。
刘艺菲踮脚取下橱柜里的青瓷碗,釉面上的图案在光影里若隱若现。
“小心烫。”刘晓丽端著刚出锅的莲藕排骨汤绕过岛台,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面前的空气,“小寧在武汉时最爱喝这个,当年在江汉平原拍外景,剧组的伙夫每天都煨上两大锅。”
刘艺菲接过汤碗时,手指触到碗沿的温度,被烫的缩回手。
“被烫了吧,我自己端吧。”
刘晓丽轻轻白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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