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午间絮语(2/2)
外面传来敲门声。
“寧言到了,我去开门。”
寧言带著一身暑气进门,额头留著一些细汗,眉宇间有著一丝拨不开的忧愁。
刘艺菲递过拖鞋,瞥见他眼底的一丝疲惫:“又熬通宵了?”
“片子没弄好,多废了些时间。”
刘艺菲接过寧言的公文包,触手便是硬邦邦的银铃鐺。
“《孤独的女人》威尼斯行程定了吗?周讯姐说你最近总躲著她。”
寧言訕訕的笑笑,电影面临上映难题,他也只能暂时躲避。
餐桌中央的玻璃瓶里,插著几支从大理带来的薄荷,叶子边缘还沾著未乾的水珠。
寧言盯著碗里浮动的排骨,温柔笑了笑:“倒像说好了似的,昨天顾董刚给我送了罐热红酒,今天阿姨又来排骨汤。”
刘晓丽往他碗里添了勺莲藕:“別打岔,艺菲在坎城就说你瘦了,现在更像从矿井里刚爬出来的,《盲井》和《孤独的女人》还没解决?”
瓷勺碰到碗沿发出轻响,寧言的筷子悬在半空。
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
“也没那么糟。”他低头咬住一块排骨,肉质燉得酥烂,带著记忆里江汉平原的味道,“《盲井》审核已经通过,《孤独的女人》今天基本也能解决。”
刘艺菲放下汤勺,青瓷碗底与桌沿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別骗我们了,昨天在gg商那都有传言了,说有人把《盲井》和《孤独的女人》的海报贴在洗手间门口,说『反正都是让人掉眼泪的地儿』。”
“你都说是传言啦,哪能当真。”寧言哄了哄。
外面阳光忽然被云层遮住,厨房的光线暗了几分。
刘晓丽搅了搅碗里的汤,目光却愈发清晰:“我们不是要逼你说难处,只是想告诉你,年初《麦浪》票房面临竞爭,我们娘俩跑遍东南亚和欧美的宣传,我们也能帮忙,现在这点坎,算什么?”
寧言望著刘艺菲的面容,又看到刘晓丽关心的眼神。
“其实最难的不是改片。”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碗底的涟漪,“是在电影局审片室,看著王宝墙在井下拍了三天的重头戏被剪得七零八落,那些真实的煤灰、汗水,最后都变成了形式上的安全標语。”
“还有周讯,深山辛苦两个多月,她眼里的绝望现在都没彻底消散。”
刘艺菲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的抓紧:“你还记得吗?在坎城首映式上,有个法国影评人说,你的电影里每个细节都是有呼吸的。现在这些被剪掉的呼吸声,反而会让观眾更想知道,银幕背后藏著怎样的真实。”
刘晓丽从冰箱里取出冰镇酸梅汤,玻璃罐在桌面上投下圆圆的光影:“艺菲说得对,当年《计程车》国內没人看好,可在柏林拿了金熊奖,现在不也成了影迷心中的经典。市场有时候会迷路,但好电影永远找得到回家的路。”
窗外的云渐渐散去,阳光重新爬上洗碗池边的薄荷盆栽,叶片上的水珠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寧言伸手揉了揉刘艺菲的发顶,开了个玩笑:“一个是未来的岳母,一个是我的女主角,合起伙来给我灌鸡汤。”
有些话说开了后,有些相处变得更自然了,就像现在,刘晓丽只是笑著看著。
刘艺菲拍开他的手,他的话击中她的心底,耳朵跟著有些发红:“谁给你灌鸡汤了?我是怕你愁出白头髮。”
她忽然瞥见寧言公文包里露出一角的《孤独的女人》分镜稿,火柴盒的图案上打著刺眼的红叉,“这个也要改??”
寧言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碗沿,淡定的说道:“审查说改成『希望信箱』,既能过审,又能保留线索。”
“要不我和老陈说说?看看有没有办法?”
刘晓丽的眼神里是对后辈的关爱。
“那不行,陈总说不定还恨著我呢,而且风尚没那么脆弱。”
寧言摆了摆手,拒绝了这个提议。
午餐后,刘艺菲抱著笔记本电脑窝在沙发上,屏幕里是《孤独的女人》的国际版预告片,周讯在雨里奔跑的长镜头一帧帧划过。
刘晓丽坐在餐桌前核对昨天的gg合约。
寧言站在厨房门口,看著阳光在她们发间流淌,接著听见手机震动。
是李扬发来的矿区路演彩信:王宝强蹲在矿工中间,手里举著个贴满火柴盒的灯牌,上面歪歪扭扭写著“真实不死”。
远处,刘艺菲正指著电脑屏幕向刘晓丽解说某个镜头:“这个火柴盒特写,寧言说要保留王阿姨的指纹,就像《麦浪》里老船工手上的茧子,都是时光刻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