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星逐月寒气现 白髮少年藏谜云(2/2)
“此乃我太微宫『清心定神丹』,可暂缓他体內伤势,稳固心脉。”白芷对围拢过来的清羽等人解释道。
空阳取来火摺子点亮油灯,茅屋之內顿时明亮了许多。眾人这才仔细打量那青年,只见他约莫二十上下年纪,虽面带血污,却难掩清秀的轮廓。一头雪白长发以一根青玉簪束起,散落在肩头,与他年轻的面容形成强烈的反差。身上穿著一套早已洗得发白的粗麻布衣,多处破损,血跡斑斑。腰间繫著一条磨损严重的牛皮腰带,腰带一侧插著数柄样式古朴的薄刃飞刀,另一侧则掛著一个小巧的皮囊,鼓鼓囊囊,不知装著何物。
那青年挣扎著想要坐起,却觉浑身酸软无力。清羽在一旁道:“我蜀山灵药虽好,却非仙丹。你內外皆伤,还需好生调养,切莫妄动真气。”
青年闻言,动作一滯,目光投向茅屋破旧的屋顶,那里恰好有一个窟窿,一缕清冷的月光洒落下来,映在他苍白的脸上。他怔怔地看了半晌,口中喃喃低语:“老头……老头呢?我……我得去找他……”
白芷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小兄弟,你伤势沉重,此刻最重要的是休息。有何要事,待你精神好转再说不迟。”
那青年被白芷按住,身子晃了一晃,眼中却闪过一丝焦急与绝望,嘴唇翕动,似要说什么,却终究抵不过伤疲交加,再次昏沉睡去,只是在昏迷前,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成都……”
白芷轻轻搭上他腕脉,凝神片刻,对眾人道:“他只是真气耗竭,心神俱疲,並无性命之忧。让他好生歇息片刻便好。”
又过了一盏茶时分,那青年再次醒转,这一次,精神明显比先前好了许多。
白芷见他醒来,便开口问道:“小兄弟,你身上为何会有我蜀山『寒髓冰心散』的药味?方才那些黑衣人,又与你有何深仇大恨,竟要对你痛下杀手,不死不休?”
空青已为他简单包扎了身上的几处明显外伤,敷上了蜀山派特製的金创药“玉露散”,此药有迅速止血生肌之效。
片刻之后,那青年悠悠转醒,脸上痛苦和惊惶之色已消减不少。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白芷身上。
白芷温言道:“小兄弟,你已无大碍。方才服下的是我蜀山太微宫『清心丹』,伤口亦敷上『玉露散』,可迅速止血生肌。此地暂时安全,你不必惊慌。”
青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缓缓摇头道:“我……我不知什么『寒髓冰心散』。自我记事起,便常年服用各种汤药,或许……或许其中便有此物。至於那些黑衣人,我与老头在这深山之中隱居已有十载,与世隔绝,更不知什么明察司,也不知他们为何要追杀於我。”
白芷眉头深锁,沉吟道:“你身上『寒髓冰心散』的气味如此浓重,绝非一日之功,定是常年累月服用,却不得其法,未能化解药性,反而导致寒毒鬱结。长此以往,只怕……只怕会有寒毒反噬,侵蚀心脉之虞……”
此时,清羽已將那名被“流星逐月”射杀的黑衣人尸身简单处理过,自其怀中搜出一块乌沉沉的铁牌,走过来递给白芷,道:“白芷师兄,这是在那黑衣人身上找到的,並非明察司的制式腰牌。”
白芷接过铁牌,仔细端详。那铁牌入手冰冷,非金非玉,正面铸著一个狰狞的兽头图案,工艺粗糙,背面则刻著一个古怪的符文,绝非官府之物。他又將铁牌递给那青年,问道:“小兄弟,此物你可认得?方才那些黑衣人,武功路数確有几分明察司的影子,但行事作风却更像江湖匪帮。此事颇为蹊蹺。对了,还未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我观你眉宇之间,似有几分眼熟,我们是否曾在何处见过?”
那青年並未接过铁牌,只是目光呆滯地望著茅屋的土墙,以及墙上被摇曳灯火拉长的眾人影子,那些影子时而张牙舞爪,如地狱恶鬼;时而又飘忽不定,似九天仙灵。他嘴唇动了动,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作一声幽幽的嘆息,將话又咽了回去。
清羽见他这般模样,不由秀眉一蹙,语气也冷了几分:“明察司虽非善类,却也极少滥杀无辜。他们如此大动干戈要缉拿之人,哼,恐怕也非什么良善之辈。你若心中无鬼,何妨坦诚相告?我等也好酌情施以援手。”
青年依旧默然不语,只是缓缓闭上双目,调息起来,对清羽的詰问置若罔闻。
空阳、空青二人见状,亦是面面相覷。空青忍不住开口道:“白芷师兄,师尊教诲我等下山,当行侠仗义,扶危济困。可眼下这情形,我等却连是非曲直都未弄清,这侠义二字,又从何谈起?”
清羽收回佩剑,已自顾自地开始收拾行囊,冷冷道:“人家不愿说,我等又何必强求?萍水相逢,援手已是情分,难道还要管他前尘后事不成?天色將明,我们还是早些赶路为好。”她见那青年依旧闭目不理,更是气恼,又道:“你看我作甚?莫非我脸上有不成?问你话你又不答,既如此,你便自求多福罢!”
白芷见气氛有些僵持,忙开口打圆场,对那青年温言道:“小兄弟,你不必惊慌。在下乃蜀山太微宫清玄真人座下弟子白芷,这位是天琴部首座无音真人座下弟子清羽师妹。我二人奉师命前往长安行医济世三月,此番路过贵地,亦是机缘巧合。你若有难言之隱,我等也绝不勉强。只是……”
那青年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在白芷、清羽等人脸上一一扫过,带著几分审视,几分迷茫,低声问道:“蜀山派?太微宫?天琴部?”他的声音沙哑,透著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白芷含笑而言:“蜀山十二部,太微主医,悬壶济世,普救黎民;天琴掌乐,以雅音移风易俗,教化眾生。”他言语温和,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
那青年,自称平风遥,闻言点了点头,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似鼓起了莫大勇气,迟疑半晌,方才低声问道:“那……蜀山派……可是名门正派?”他问出此话时,眼中带著一丝期盼,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畏惧。
白芷与清羽相视一眼,不由莞尔。清羽清脆笑道:“此言差矣!我蜀山派自开派祖师立下『除魔卫道,济世救民』的宗旨以来,歷代先辈无不以此为念,匡扶正义,名扬天下。若非正派,江湖中又岂有我蜀山立足之地?”她语气中带著少女的娇憨与身为蜀山弟子的自豪。
白芷亦笑道:“正是。江湖风波险恶,人心叵测,然正道自在人心。我蜀山派行事,上不愧於天,下不怍於人。”
平风遥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一直悬著的心终於落了地。他涩声道:“我叫平风遥,本是……本是这剑门山左近村落的寻常人家。昨夜……昨夜我与老头刚刚歇下,便有那些黑衣人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