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霜刃裁雾惊白首 血锈浸袍藏杀局(1/2)
晨雾如纱,尚未散尽。
浣鏢局的庭院,笼罩在一片朦朧的灰白之中,带著宿夜未消的寒意。
檐角的霜,细密如针,点缀在鏢旗猩红的流苏上。明明已是暮春三月,那股子寒意却依旧刺骨,仿佛要钻进人的骨髓里去。
平风遥站在廊下。
一袭素衣,单薄得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晨曦的微光,將他那一头如雪的白髮,映照得更加醒目,也更加……寂寥。
他的手指间,三枚乌黑的钢针在无意识地翻转、跳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安定了几分。
月色早已隱去,但那夜的惊心动魄,以及……那抹湖蓝色的温柔,却依旧清晰如昨。
他即將隨鏢队启程,前往遥远而神秘的蜀山。
江湖路,路漫漫。
此去,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內府的门,“吱呀”一声轻响,开了。
李园园缓步走出。
她手中提著一盏小巧的羊皮灯笼,灯笼里的烛火早已燃尽,只剩下一点点残余的温度。
晨光熹微,照不亮她略显苍白的脸庞,却將她腰间那柄乌金长鞭的森森寒芒,映照得格外清晰。
她走到平风遥面前,停下了脚步。
灯笼轻轻晃动著,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又悄然交叠,像一声无言的嘆息,在清晨的寒风中瀰漫。
“你……要走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清晨林间偶然掠过的一阵风,吹动了沾著露水的枯枝,隱隱透著一丝……颤意。
平风遥没有抬头,目光依旧锁在指间那三枚不断翻飞的钢针上,仿佛那里藏著世间最难解的谜题。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等鏢队集结完毕,便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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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却又像深潭一般,藏著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有些话,说出来,又能如何?
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李园园又向前走了一小步,灯笼的光晕终於触及了她的面容。
她的肤色,比平日里更显苍白,像是上好的宣纸,不著一丝血色。
眼角微微泛红,带著一丝淡淡的肿胀,像是昨夜曾偷偷哭过,却又倔强地强忍著,不愿让人察觉。
唇角紧紧地抿著,透著一股与她娇美外表不甚相符的执拗与坚强。
她迟疑了片刻,贝齿轻咬下唇,终於还是轻声开口说道:“此去蜀山,路途遥远,万事……小心。第一次护鏢,记住,活著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平风遥终於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恰好与她那双带著几分担忧、几分不舍的清澈眼眸,在空中交匯。
他习惯性地挠了挠头,嘴角牵起一抹略带戏謔的笑容,想要打破这有些压抑的气氛。
“难说。”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不由分说地塞进他的手中。
瓷瓶入手温润,还带著她指尖淡淡的余温。
她故作轻鬆地说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你留著路上用。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江湖上行走,还是多加小心,保命要紧。”
话虽说得戏謔,带著几分调侃的意味,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关切与担忧,却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清晰可见。
灯笼里残余的烛火,在她澄澈的瞳孔中轻轻跳跃,像一簇即將熄灭,却依旧努力燃烧的微弱火焰。
平风遥握紧了手中的药瓶,掌心微微有些发烫。
一股莫名的暖意,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涌上心头,驱散了清晨的几分寒意。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也多保重。”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著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罕见的柔和。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叮嘱她莫要再轻易冒险,莫要再……
然而,远处传来的一声响亮的马嘶,却无情地打断了他尚未出口的话语。
马蹄声碎,踏破了庭院的寂静。
晨雾之中,莫离那高大魁梧的身影若隱若现,他沉稳如山的声音,也隨之传来:“时辰不早了,平老弟,该启程了。”
那声音,便如出鞘的利刃,乾脆利落,不带丝毫拖泥带水,也瞬间斩断了廊下那份尚未完全弥散开来的、若有若无的曖昧与不舍。
李园园向后退了一小步,灯笼的光晕也隨之暗淡下去,她的脸庞,重新隱没在晨曦的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五担山鹤鸣山庄的那些守卫,武功著实不弱,我一个人……怕是打不过。你若是有空……回来时,记得告诉我一声。”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漫不经心,隨口一提,但那话语中深藏的期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却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平风遥的心湖中,漾起了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平风遥重重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承诺,有时候並不需要说出口。
在廊柱的阴影处,另一道身影悄然佇立,已不知多久。
他腰间斜挎著一柄古朴的长剑,剑穗在晨风中轻轻飘荡,整个人透著几分魏晋名士般的疏狂与不羈。
他斜倚在冰冷的廊柱旁,目光复杂地注视著平风遥手中那只小巧的白玉药瓶,又淡淡地扫过李园园那略显孤单的背影,眼神中,似有失落,似有不甘,又似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向前迈出一步,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他只是冷冷地开口道:“別死在路上。”
语气生硬,带著几分刻意的嘲讽与不屑,却又难以掩饰他眼底深处那一抹复杂难明的挣扎与……关心?
平风遥转过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你也是。”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匯,仿佛有无形的火在迸溅,却又在瞬间迅速熄灭,归於沉寂。
平风遥转过身,迈开脚步,向庭院外走去。
他的步履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
只是,他总觉得,背后那道如芒在背的目光,像一根无形的针,深深刺入他的心头,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滯涩。
他没有回头,只是在即將走出庭院的那一刻,用低沉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沈浪,照顾好……大小姐。”
那声音,很快便消散在清晨凛冽的寒风之中,无影无踪。
马嘶声再次响起,鏢队的马车开始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面,发出“咕嚕咕嚕”的沉闷声响。
平风遥的身影,很快便没入了浓得化不开的晨雾之中,如同一只离群的孤雁,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李园园依旧提著那盏早已熄灭的灯笼,站在廊下,久久未动。
她的手,在微微地颤抖著,灯笼也隨之轻轻晃动,在她脚下投下一片摇曳不定的阴影,映得她眼角的红晕,更加明显。
她低声自语著什么,那细碎的话语,却被呼啸而过的晨风吹得七零八落,再也听不真切。
沈浪默默地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那令人心碎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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