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父子奏对(2/2)
“臣不敢妄议朝政,但陈演结党营私,罪证確凿,且又与刺储案相关。父皇圣明独断,臣唯有钦佩。”
崇禎盯了他片刻,忽然摆了摆手:
“朕並非怪你。陈演此人,朕早欲除之!朕要做的,他百般阻拦。朕不欲做的,他却偏要怂恿。如今一死,尚不足以蔽其辜。”
他说著眼中竟闪过一丝快意,隨即又兴奋道:
“烺哥儿,你说...若在抄几家,可否解国库之困?”
朱慈烺闻言,暗叫不好。这次抄家所得让崇禎尝到了甜头,竟起了大肆株连的念头,他急忙拱手道:
“父皇,臣以为此事不可。”
崇禎挑眉:
“哦?”
朱慈烺谨慎道:
“眼下年关將至,京中不宜再生波澜。”
他顿了顿,又道:
“昔年景帝时,晁错諫言削藩,本为强干弱枝,然操之过急,终致七国之乱。且陈演伏诛已震慑朝野,若此时大肆株连,恐...”
他抬眼看向崇禎,低声道:
“恐非但无益於过,反生肘腋之变。”
崇禎闻言面色一沉,沉默不语。朱慈烺的话確实切中要害。
见崇禎沉默,朱慈烺又补了一句:
“《左传》有云欲速则不达。父皇励精图治,天下共鉴。然治乱如烹鲜,火候过猛,反失其味。”
崇禎长嘆一声,颓然跌回御座:
“罢了...是朕心急了。”
朱慈烺暗鬆了口气,却听崇禎忽然问道:
“烺哥儿,若你是朕,当如何?”
朱慈烺心中一紧,斟酌道:
“儿臣愚见,当务之急仍是整飭京营、安抚流民。至於贪腐之臣,可徐徐图之,以律法绳之,而非以雷霆诛之。”
崇禎盯著他,良久才道:
“你退下吧。”
“臣告退!”
走出武英殿,朱慈烺后背已经沁出一身冷汗,他抬头望向灰濛濛的天,雪仍在下。
返回端本宫的路上,朱慈烺回想著方才的奏对,他並非为朝臣们开脱。明末这群士绅官员,就是全杀了可能有冤枉的,但隔一个杀一个肯定有漏网之鱼。
他深知方才崇禎那番话背后的危险,若真要大肆株连,只会逼得那些盘根错节的勛贵文官狗急跳墙。京营、五军都督府儘是勛臣旧部,锦衣卫更甚,被滥赏荫封,动輒便是荫一子锦衣卫。而真正忠於天家的勇卫营又被崇禎调往各地救火,周遇吉在山西,黄得功在凤阳。更不必说还有朱慈焕的教训在前,內庭也並非铁板一块。
想到这里,朱慈烺攥紧袖中的手炉,若真的闹到鱼死网破,恐怕李自成的刀还未架在脖子上,自家人就先要血染紫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