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邢沅(陈圆圆)(1/2)
夕阳西下。
当朱慈烺踏上吴襄一家所乘的漕船时,两名锦衣卫已悄无声息地扼住舱门两侧。
船头值守的亲兵见是太子,慌忙跪倒,却被他抬手制止,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后舱的舱室。
朱慈烺推开舱门时,陈圆圆正坐在窗边,手里捏著一枚青瓷茶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杯沿。十岁的吴应熊伏在案上无聊的用手指划圈,闻声抬头,见是太子,有些惶恐。身子下意识往陈圆圆那边缩了缩。
朱慈烺没去管吴应熊,目光却落在陈圆圆身上。
她今日只綰了寻常妇人髻,素衣如雪,眸光如水。河风掀起衣裙一角,露出半截褪色的绣鞋,那是仓皇离京时胡乱套上的。
陈圆圆放下茶盏,轻声道:
“大郎,你去寻你祖父。”
吴应熊闻言如蒙大赦,急忙推开舱门跑了出去。带脚步声远去,舱內只剩河风穿窗的微响。陈圆圆起身行了一个万福:
“妾参见殿下。”
朱慈烺抬手示意她起身,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道:
“邢姑娘,两年未见,倒是越发...”
他顿了顿,斟酌词句。
“清艷绝尘了。”
陈圆圆微微一怔,隨即再次福礼,低眉浅笑:
“殿下说笑了,妾不过是飘萍之身,隨波逐流罢了。只是不想殿下竟还记得妾。”
朱慈烺摆了摆手。
“刑姑娘不必妄自菲薄。”
又淡淡道:
“自然记得,田泓遇送你入宫时,本宫恰好也在武英殿,邢姑娘想必也记得吧?”
那是崇禎十五年,田贵妃病逝后,其父田泓遇为保圣宠,重金购得陈圆圆,欲献於崇禎。奈何崇禎正值丧妃之痛,加之忧心国事,便拒绝了。后面吴三桂入京述职,田泓遇设宴款待。席间,让陈圆圆献艺,只是那惊鸿一瞥。田泓遇见状,便顺水推舟將她送给吴三桂了。
陈圆圆低眉顺目。
“殿下天顏,岂敢忘怀。”
朱慈烺再次摆手道:
“说吧,你找本宫何事?”
夕阳的余暉在河面上洒下粼粼金光,舱內的空气却有些沉闷。
陈圆圆抬眸看了朱慈烺一眼,低头轻声道:
“殿下挟持妾与吴氏满门,所欲不过平西伯之兵。然妾...”
“挟持?”
朱慈烺冷笑打断。
“邢姑娘言重了。是吴三桂受詔勤王却拖延不至在先,本宫这是在保全吴家。”
陈圆圆脸色一变,素手不自觉攥紧了衣带。
“关寧军乃朝廷经制之师,不是他吴家的私兵!”
朱慈烺目光骤然一冷,手指轻叩案几。
“这些年朝廷耗银千万养出来的精锐,岂容他吴家拿来待价而沽?”
陈圆圆闻言,知道太子会错了意,急忙跪伏於地,素白的衣袖垂落在船板上。
“殿下明鑑,妾...失言。妾並非为平西伯开脱...”
她声音微颤
“妾只是...”
朱慈烺垂眸看她,见她发间一支素银簪子隨著动作轻轻晃动,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起来说话。”
他淡淡道。
陈圆圆却未起身,反而將额头抵在手背上:
“妾斗胆,请殿下容稟。”
一阵微风掠过河面,从窗隙钻入,拂动她鬢边的碎发。
“妾本姑苏浣纱女,十岁被卖入梨园...”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辗转秦淮,又入田府,后赠予平西伯...”
她抬起头,眼中水光瀲灩:
“殿下可知,妾这一生,从未有过选择。”
朱慈烺眉头微蹙。他看见她眼角有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吴三桂待你不好?”
陈圆圆苦笑:
“锦衣玉食,怎敢说不好?只是...”
她顿了顿:
“妾不过是件摆设,今日摆在厅堂,明日便可弃之库房。”
她忽然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妾愿修书劝平西伯效忠朝廷,只求殿下...”
“求什么?”
“求殿下他日...”
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给妾一个安身之所。”
朱慈烺怔住了。他原以为她找自己是为吴家求情,却不想...
“你不喜吴三桂?”
陈圆圆笑了,那笑容淒婉得让人心惊:
“殿下觉得,笼中鸟会爱它的金丝笼吗?”
船舱內一时寂静,只听得见河水拍打船身的声音。
良久,朱慈烺轻嘆一声:
“你倒像那柳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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