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荒坡古嫗煎枯饼,地窟惊变走邪祟(2/2)
江临毫不犹豫跟上。
就在他踏入岔路口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得如同地底巨兽闷吼的震动猛地传来!
两侧布满裂痕的岩壁,突然向內猛地挤压。
巨大的石块裹挟著千年积尘和滑腻的苔蘚,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与断裂声,如同巨兽合拢的猿牙,要將闯入者碾成肉泥。
陷阱!
江临瞳孔骤缩。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塌。
是精心布置的机关。
那老將他引入了死路。
千钧一髮之际,他全身肌肉绷紧,圆满內劲与祖力水火相济,如火山般爆发。
月冰轮化作一道护身寒月,刀光如瀑,疯狂斩向挤压而来的巨石。
“鏘!鏘!鏘!鏘!”
刺耳的金石交鸣声响彻甬道。
火星四溅!
月冰轮锋锐无匹,硬生生在合拢的巨石上削砍出深深的沟壑,碎石粉末落下。
但那巨石太过庞大沉重,机关之力沛然莫御,挤压之势只是略缓,死亡的阴影依旧当头罩下!
江临的靴子深深陷入脚下粘稠的淤泥,巨大的压力让他骨骼都在呻吟。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左掌猛地拍向地面,借力向上腾跃。
右臂肌肉賁张,月冰轮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越颤鸣,刀身寒气与血色暴涨,凝成一道几乎化为实质的冰红色的刀罡。
“破!”
他怒吼一声,刀罡如彗星袭月,悍然劈向上方两块巨石合拢的缝隙。
冰寒刀罡与巨石猛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坚硬的岩石竟被这凝聚了他全部精气神的一刀硬生生劈出来一个磨盘大的豁口。
碎石块四射飞溅。
江临的身影在烟尘碎石中如同鬼魅般从这豁口处险之又险地穿身而过他重重落在尚未完全合拢的巨石另一侧,单膝跪地,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刚才那一瞬间的生死压迫,比面对数头鬼犬围攻还要凶险数倍!
回头望去,那岔路口已被彻底封死,两块巨石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只留下他劈砍出的狼藉痕跡和瀰漫的灰尘。
隱约还能听到巨石另一侧传来的沉闷撞击声和鬼犬更加狂躁的嘶豪。
它们被彻底困在了陷阱之外,或者说,被隔绝在了生路之外。
这机关列毒精巧,绝非一人一时所能布置。
江临缓缓起身,握紧了月冰轮。
冰冷的刀柄传来一丝安定感。
他看向前方,那老姬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更深沉的黑暗里。
甬道在此豁然开朗,似乎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空间。
空气依旧污浊,但那股浓烈的腥臊和药味却更加刺鼻了。
脚下不再是粘稠的淤泥,而是一种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腐烂內臟上的触感。
湿漉漉,滑腻腻。
“滴答滴答—”
死寂中,一种规律而粘稠的水滴声,从前方黑暗的深处传来。
江临屏息凝神,將感官提升到极致,缓步向前。
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臊药味里,似乎还掺杂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异香。
这香味非但不让人感到舒適,反而让江临的心臟猛地一沉。
他停下脚步,月冰轮横在身前,刀尖微微震颤,指向黑暗深处那水滴声传来的方向。
“鸣·—..”
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怨毒,仿佛从九幽地狱最深处传来的鸣咽,穿透浓稠的黑暗,
清晰地迴荡在这片巨大的地底空间中。
这声音並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来自脚下粘稠的地面,来自头顶湿漉漉的岩壁,来自那无尽的黑暗本身。
它不像鬼犬那种狂暴的嘶豪,更像是一个庞大而古老的存在,在无尽的折磨中发出令人灵魂战慄的悲鸣与诅咒。
紧接著,前方黑暗深处,两点惨绿色的幽光毫无徵兆地亮起来。
冰冷得不带一丝活物的情感,如同墓地里飘荡的鬼火。
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布满了前方黑暗的每一个角落,缓缓地无声移动,盯上了角道出口处唯一的活物。
江临。
冰冷粘稠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淹没了整个地底空间。
那规律的水滴声,似乎也变得更加急促了。
江临的背脊瞬间绷紧如弓弦,冷汗浸透他的后背,握刀的手心一片冰凉。
他万万没想到,这片深埋坡下,被重重机关和鬼犬守护的地窟深处,似乎沉睡著某种远超他想像的诡奇之物。
惨绿色的光点如同地狱的星辰,密密麻麻,冰冷粘稠的杀意几乎冻结了空气,每一次呼吸都带著令人作呕的腥臊药味和那丝诡异的异香。
“鸣——”
那悠长痛苦得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鸣咽再次响起,伴隨著粘液被巨大物体搅动的滑腻声响。
这一次,声音的来源清晰了许多。
就在那密集绿光匯聚的中心。
江临全身的寒毛都倒竖。
他毫不怀疑,那些绿光之后,潜藏著足以瞬间將他撕碎的恐怖之物。
不能等。
绝不能陷入包围!
就在那鸣咽声余韵未消,新的恐怖似乎即將破开黑暗扑出的瞬间,江临身形猛地向侧后方急退。
足尖在粘滑的地面上一点,整个人如同失去重量般贴向甬道入口一侧湿漉漉的岩壁。
同时,他左手猛地抓起一大把刚才在入口处踩踏粘液时,无意间沾满靴底的粘稠物质。
“去!”
江临低喝一声,手腕灌注內劲,猛地將那一大把粘稠腥臭的秽物,朝著那惨绿光点最密集的核心区域狠狠掷去。
这一掷,並非为了伤敌,而是为了搅乱。
粘稠的物质在空中划出一道恶臭的轨跡,带著破风声砸入那片黑暗。
“啪嘰!”
沉闷得令人极度不適的粘液撞击声响起。
预料之中,却又远超想像的狂暴嘶吼猛地炸开。
那声音不再是单一的痛苦鸣咽,而是混合了无数野兽濒死的尖啸,骨骼被碾碎的摩擦,以及非人的纯粹暴戾的狂怒。
仿佛江临这一把秽物,不是砸在粘液上,而是狠狠捅进了一个沉睡千年的恐怖巨兽的痛处。
瞬间,前方黑暗如同沸腾。
密密麻麻的惨绿光点疯狂地摇曳、放大、收缩一股远比之前浓烈百倍的腥风,带著令人室息的恶臭和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扑面而来。
粘稠的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
江临要的就是这瞬间的混乱。
就在那恐怖嘶吼炸响,所有绿光被吸引向核心的剎那,他蓄势待发的身影冲向核心左侧那片相对稀疏的绿光边缘。
“一”
月冰轮清冷的刀光骤然亮起。
一道凝练到仿佛能將黑暗本身都劈开的血寒刀罡,撕裂粘稠的空气,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地斩向那片区域。
刀罡所过之处,空气中瀰漫的湿气瞬间凝结成细小的红色冰晶落下。
“噗!噗!噗!”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响起,如同钝刀切入了朽烂的皮革和坚韧的藤蔓。
伴隨著几声短促而尖锐类似昆虫被碾碎的嘶鸣,几点惨绿的光芒瞬间熄灭。
有效。
但绝非致命。
刀罡斩中的感觉,並非斩断血肉骨骼,更像是劈开了一团包裹著硬质核心的凝胶状活物。
刀锋上传来的巨大反震之力让江临虎口发麻。
然而,这一刀的目的已然达到。
那片区域的绿光被强行撕开一道短暂的空隙。
刀罡斩灭了几点绿光,更激起了周围其他绿光的混乱和狂怒,它们疯狂地涌向被攻击的地方,反而暂时忽略了江临突进的路线。
江临在刀罡斩出的同时,已从刀罡撕裂出的混乱边缘,於那道稍纵即逝的缝隙中险之又险地穿了过去。
腥风擦著他的后背掠过,他甚至能感觉到几道带著倒刺,触鬚一般冰冷粘腻的东西擦破了他背后的衣襟,留下几道火辣辣的刺痛感。
然而穿过之后的景象让江临的心猛地一沉。
这里並非地窟的尽头,而像是一个巨大溶洞的入口。
空间比之前的甬道开阔了数倍,但依旧被浓稠的黑暗笼罩。
他刚才攻击的,仅仅是这恐怖之物的边缘。
就在他穿过的缝隙后方不远处,那核心区域的黑暗中,一个庞大得令人室息的轮廓缓缓蠕动。
那东西,无法形容其具体形態,
它像是由无数条布满暗绿色角质瘤节和粘稠分泌物的巨蟒盘绕融合而成,但每一条巨蟒的末端,又延伸出类似昆虫节肢或巨大骨爪般的结构,深深插入周围的岩壁和粘稠的地面。
那些惨绿色的光点,就仿佛是镶嵌在这些扭曲肢体关节处或瘤节缝隙中的眼睛。
在它庞大躯体的中段,隱约可见一个如同心臟般搏动的暗红色肉瘤,表面布满流淌著墨绿色汁液的脉管。
那令人作呕的异香,正从这肉瘤上丝丝缕缕散发出来。
江临刚才扔出去的那一把秽物,正糊在肉瘤附近一条不断滴落粘液的肢体上。
此刻,这恐怖的聚合体正因剧痛和狂怒而疯狂扭动,无数惨绿的眼晴死死盯住刚刚突破封锁的江临。
那些被斩断的触鬚或肢体末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墨绿色粘液。
伤口蠕动再生。
在靠近那搏动肉瘤的下方,一个僂的身影如同壁虎般紧贴在湿滑的岩壁上。
正是那个驼背老姬!
她显然没料到江临能如此之快地突破那恐怖存在的封锁,
此刻,那张风乾橘皮般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难以置信的惊惶。
她枯瘦的手指正飞快地在岩壁上,一个布满锈蚀齿轮和槓桿的复杂机括上拨动著,试图启动什么。
她想封闭这里!
或者启动更可怕的陷阱!
江临眼中杀机暴涨。
月冰轮刀锋一转,冰冷的刀气瞬间锁定了岩壁上那个僂的身影。
只是就在这时,那核心肉瘤猛地剧烈抽搐,发出一声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尖啸。
“噗!噗!噗!噗!”
数道粘稠如同石油般的腥臭液体,仿佛水箭,从那肉瘤的裂口和周围的肢体关节处朝看江临和老姬所在的方向无差別地狂喷。
这液体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恐怖腐蚀声。
连岩壁都被蚀出深深的坑洞,冒出滚滚刺鼻的白烟。
看到覆盖一切的范围攻击,老姬发出惊恐的尖叫,再也顾不上拨动机括,枯瘦的身形如同受惊的老鼠,猛地向旁边一个狭窄的石缝中钻去,试图躲避这毁灭性的毒液喷溅。
江临瞳孔骤缩。
这毒液的覆盖范围太大,速度太快!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生死一瞬!
他猛地將月冰轮插入脚下粘稠的地面,刀锋贴地画圆,猛地一劈,翻起大片粘稠的泥土。
断雁十三刀,绝岭!
“啦啦——!!!”
墨绿色的毒液洪流撞在泥土之上,消融、变黑、汽化。
然而那巨大肉瘤在喷出这一波毒液后,並未力竭,反而更加狂暴,无数惨绿的眼晴死死盯著他。
更多的肢体扬起,墨绿色的毒液再次在脉管中匯聚鼓胀。
它要再来一次!
江临的额头渗出冷汗。
挡不住第二次了,必须立刻脱离。
他猛地咬牙,內劲狂涌时,再次一式绝岭,劈出无数泥尘。
本就泥土砂砾朝著前方无差別地激射而出。
“噗噗噗噗!”
泥砂射入那庞大的聚合体身躯,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但突如其来的刺痛再次让它发出狂怒的嘶吼。
正在匯聚的毒液也为之一滯。
江临毫不犹豫以最快的速度朝著来时的甬道入口方向疯狂暴退。
身后,是那恐怖聚合体更加暴怒的嘶吼,以及毒液喷溅在岩壁上发出的恐怖腐蚀声。
空气仿佛都被那极致的怨恨和杀意所点燃。
江临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冲入狭窄的甬道,朝著地窟入口的方向,亡命狂奔。
身后,那沉沦於地底黑暗中的诡奇巨物发出饱含痛苦与怨毒的咆哮,如同骨之蛆,
穿透层层岩壁,死死追隨看他的背影。
仿佛要將他连人带影一同拖入那腐臭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