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菌墙死巷,血绽生门(2/2)
这些菌丝比外面街道上的更加粗壮,活性更强,它们如同无数飢饿的毒蛇,相互盘绕纠缠,將巷道的出口彻底封死。
菌丝墙的表面,数十张痛苦扭曲到极致的哀豪人脸轮廓缓缓凸起,空洞的眼窝齐齐转向闯入者,散发著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恶意,以及一种守候多时终於等到猎物自投罗网的兴奋。
它们,在守株待兔。
或者说,它们被那核心的意志驱动,在这里等待著吞噬那把即將破碎的钥匙。
前路被彻底堵死,后路是汹涌的怪物和追兵。
而肩上,江临身体晶化的速度在刚才的爆发后,似乎更快了。
青金色的冰冷纹路已经爬上了他的左脸颊,距离眉心只有寸许之遥。
锁心刃核心搏动的光芒微弱而混乱,仿佛风中残烛。
阿阑看著那堵布满人脸的菌丝墙,又看著哥哥肩上濒临彻底晶化的江临,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住了她的心臟。
难道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真的到此为止了?
阿阑的指尖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决绝。
然后,她动了。
动作快得如同扑向猎物的雪貂,没有丝毫犹豫。
腰间那柄带著北疆狼牙纹饰的短匕,被她反手拔出。
冰冷的刃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划过自己左手腕內侧。
嘴一皮肉应声而开,鲜红滚烫的血液瞬间涌出,沿著她白皙的手臂蜿蜓流下,带著生命独有的灼人热度,滴落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
“阿阑,你做什么?”
阿骨勒的怒吼带著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心痛,他想阻止,却因扛著江临沉重的身躯而慢了一瞬。
阿阑充耳不闻。
她的眼中只有江临眉心那即將被青金色彻底覆盖的最后一点区域,
她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指,带著一种近乎献祭的虔诚和不顾一切的疯狂,用力地按在了那冰冷的晶化纹路上。
温热的鲜血与冰冷的晶体接触,发出的异响,蒸腾起微弱的血雾。
那鲜红,在蠕动菌丝墙投下的暗红光线下,刺眼得惊心动魄。
“以吾之血,缚汝之魂,以吾之命,系汝之息——“
阿阑声音嘶哑,却带著穿透混乱与死亡的奇异力量,
古老的契骨血咒,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泣血吶喊,在这充满恶意的空间里迴荡“別让它带走你,江临!回来!”
这蕴含生命本源力量的鲜血和直指灵魂的咒言,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
喻一整个蠕动的菌丝墙瞬间陷入了彻底的狂暴!。
那数十张痛苦扭曲的人脸轮廓猛地凸起,无声地张大了嘴巴,仿佛在发出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
一种被冒犯、被挑畔、被夺走猎物的狂怒,混合著对那鲜活生命力的贪婪饥渴,如同实质的衝击波席捲而来。
无数滑腻的粗壮触手,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群,放弃了缓慢的蠕动,疯狂地从菌丝墙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张人脸的口中爆射而出。
带著令人作呕的腥风和粘液破空声,目標直指阿阑和她身前濒死的江临。
那景象,如同整个地狱的血肉都在瞬间沸腾,扑向那一点微弱的生命烛火。
就在这献祭与反扑的剎那。
江临眉心被鲜血涂抹的位置,猛然变得滚烫。
那感觉,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冷的金属上。
疯狂蔓延的青金色晶化纹路,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壁垒,骤然停滯。
更惊人的变化发生在左眼。
那层覆盖了整个左眼瞳孔、疯狂旋转的青金色冰晶深处,猛地炸开一点刺目的猩红,
那红色如此纯粹,如此灼热,如同冰封方年的深渊里骤然点燃了一滴血焰。
这一点血色疯狂地挣扎搏动,试图撕裂覆盖它的冰冷晶层,一股被血咒强行唤醒,源自灵魂深处的挣扎意志,如同濒死的火山,在冰冷的躯壳下轰然爆发。
“阿阑——”
一个破碎得不成调的音节,艰难地从江临青金色的喉咙里挤出,微弱得几乎被菌丝的呼啸淹没,却清晰地刺入阿阑的耳中。
“就是现在!”赵恆的咆哮如同炸雷。
他等待的就是这由血咒带来的短暂停滯与混乱。
他早已蓄势待发。
周身罡气如同沸腾的熔炉,玄黑鱼鳞甲上幽光暴涨。
那杆丈八点钢枪被他双手紧握,枪身因灌注了极限的力量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破!”
一声厉喝,石破天惊。
赵恆身形如弓,踏步拧腰,全身的力量与凝练到极致的罡气瞬间匯聚於一点寒星。
点钢枪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雷霆,带著焚尽污秽的决绝意志,悍然刺向那因狂暴而暂时失去部分组织性的菌丝墙核心。
枪尖所过之处,空气被强行排开,发出尖锐的爆鸣。
试图阻挡的菌丝如同遭遇了克星,在枪罡触及的瞬间就剧烈燃烧、枯萎、化为飞灰。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鸣在小巷中炸响。
枪罡如同投入粘稠血海中的炽阳。
那由无数蠕动菌丝构成的厚实活墙核心处,被硬生生炸开一个直径数尺的焦黑大洞。
边缘还在疯狂燃烧萎缩的菌丝残骸混合著腥臭的脓液四处飞溅。
洞口之外,不再是蠕动的暗红地狱,
是相对开阔的街道,远处隱约可见工部火器库那覆盖著防火石的灰色墙壁,
“走!”
赵恆的吼声带著力竭的嘶哑,枪势未尽,身形已挡在洞口边缘,长枪迴旋,罡气横扫,將周围疯狂反扑过来的菌丝触手暂时逼退。
阿骨勒双眼赤红,额角青筋暴跳。
妹妹手腕上那刺目的伤口和苍白如纸的脸,江临眉心那诡异的滚烫血色和停滯的晶化,眼前这用血和命换来的短暂生路,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一股狂暴的力量衝上他的四肢百骸。
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魁梧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一手死死扣住肩上江临冰冷沉重的身体,另一条粗壮如铁柱的手臂猛地探出,如同铁钳般揽住阿阑纤细却摇摇欲坠的腰肢。
力量爆发!
阿骨勒如同背负著山岳的巨灵神,双脚狠狠蹬踏地面,碎石飞溅。
他扛著江临,夹著妹妹,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朝著赵恆用枪罡撕开的墙洞,猛衝而去。
洞口狭窄,燃烧的菌丝边缘带著余的高温。
阿骨勒不管不顾,用自己的肩膀和后背硬生生撞开那些仍在试图缠绕的焦黑残骸。
皮甲被灼烧出焦糊味,皮肤传来刺痛,但他冲势不减。
就在赵恆殿后,用点钢枪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死死封住洞口,为撤离爭取最后的几息时间。
阿骨勒夹著阿阑、扛著江临,带著一股惨烈的决绝衝出洞口,踏上外面相对开阔街道的瞬间。
“一一”
一声混合著亿方怨毒、愤怒与无尽饥渴的无声咆哮,从他们身后的小巷深处,从那被炸开的菌丝墙破口处,如同灭世的潮汐般汹涌追来那堵被赵恆炸开的菌丝墙,连同整条狭窄的小巷,彻底活了过来。
不再是一面墙,而是化作了一片倒灌的血肉之海、
无穷无尽的暗红菌丝,仿佛决堤的血浆洪流,带著淹没一切的恐怖威势,从洞口、从两侧墙壁、从地面疯狂地喷涌而出。
它们互相缠绕、融合、增生,速度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
瞬间就將赵恆身前的盾兵淹没。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只有菌丝蠕动吞噬的粘稠声响,
这恐怖的血肉洪流没有丝毫停滯,带著吞噬一切的意志,朝著刚刚衝出洞口的赵恆和阿骨勒等人汹涌扑来。
要將这逃脱的猎物,连同那把几乎到手的钥匙,一起拖回那蠕动的黑暗之中。
赵恆毗欲裂,最后扫开一片扑近的触手,转身將速度提升到极致,朝著工部火器库的方向亡命狂奔。
阿阑软软地靠在哥哥粗壮的手臂上,生命力的流失带来刺骨的寒冷和眩晕。
她勉强睁开眼,越过哥哥肌肉虱结的肩膀,看向被他另一只肩膀扛著的江临。
那张脸依旧冰冷,青金色的晶化纹路如同狞的伤疤盘踞在左脸,但眉心处,她鲜血涂抹的地方,那滚烫的触感似乎还在,形成一道抵抗侵蚀的微弱屏障。
更让她心尖一颤的,是江临的左眼。
那覆盖瞳孔的青金色冰晶並未完全褪去,但冰晶深处一点猩红的血芒,微弱却顽强地跳动著,
抵抗著四周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
那一点挣扎的血色,是她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微光。
“坚持住。”
阿阑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对著那点微弱的血色无声地翁动嘴唇,仿佛要將自己残存的所有信念都传递过去。
隨即,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冰冷彻底吞噬了她的意识,身体在哥哥的臂弯里彻底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