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向死而生(1/2)
“杜延霖狂言虽谬,然天象垂戒、伏望陛下三思!”
群臣进諫声未落,西南天际再次滚过闷雷般的震颤,震地嘉靖一时有些恍惚。
对於这位自詡“万寿帝君”的君王来说,这场地震无异於天穹低吼,无法忽视。
然而,若要他朝令夕改,收回成命,也是他万万难以接受的。
“陛下!”严嵩再次越眾而出,俯首朗声道:
“今地动起於西南,首要之事在於查明灾情、筹粮賑灾!至於杜延霖,不过一吠日之狂犬尔,与灾情何干?陛下乃昊天之子,圣心即天心!”
“陛下!”嘉靖还在犹疑,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內阁次辅徐阶突然开口了:
“昔成汤祷於桑林,以六事自责,其赤诚感天,虽大旱而降甘霖;后武王伐紂,亦效此法作《泰誓》三篇,终承天命。此非天畏人言,实乃圣主克己修德,上通神明也!”
“犹记永乐年间白虹贯日,成祖詔曰'此警朕德薄',遂罢西洋宝船以养民力,终成仁宣治世。此非示弱,实彰圣主虚怀若谷之器量!”
说著,徐阶膝行半步,广袖在寒风中如鹤翼舒展,声音愈发恳切:
“汉文帝日食詔曰'人主不德,天示之灾',然其减赋轻徭、除肉刑,史称德被四海;唐太宗震灾释囚,非纵罪人,乃显'君王德厚可化顽凶'之至理。”
语至此,徐阶突然重重叩首,额头触在金砖上,发出沉闷迴响:
“今陛下宵衣旰食三十年,修玄非图长生,实为社稷永固;设醮坛不辞辛劳,乃祷风调雨顺。然今西南地动,万姓流离,正宜效法先圣广布德泽,使天下知陛下,仁德更胜往圣!”
最后,徐阶俯首再叩,字字清晰:
“今杜延霖狂悖当诛,然其言涉天变,若立斩於灾异之时,恐伤陛下敬天法祖之名。不若暂寄其颅,待灾祥分明再行圣裁,伏望陛下...三思!”
徐阶这番话,以古喻今,句句將嘉靖捧至圣君之位,言明暂缓处决非认错,实乃彰显仁德之举,为嘉靖铺就了最体面的后退台阶。
严嵩也没想到一向对自己事事附和的徐阶,竟在此时跳出来和他唱反调。
但偏偏徐阶的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令他一时间竟无法指摘,只能阴沉著脸,目光如刀般瞥了徐阶一眼。
“徐阁老倒是博通经史,用心良苦。”沉默良久,嘉靖终於开口了,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也罢,如二位阁臣所言,眼下以賑灾为重。”
说著,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群臣:“賑灾的事情就交由內阁和六部共议,儘快查明灾情,並拿出个賑灾的法子上来。另外...”
说到这,嘉靖顿了顿,语气转沉:
“朕自今日始要斋戒祷天四十九日,一为北直隶祈雪、二为天下苍生求个平安。这段时间,没什么要紧事不要来打扰朕。”
说著,嘉靖转身欲走,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看向被锦衣卫按倒在地的杜延霖,仿佛才记起此人:
“至於这个杜延霖...詔狱腾间乾净屋子,待查明灾情,再行...论罪。”
最后二字咬得分外清晰,是论罪不是论斩!
“皇上圣明!”以王世贞为首,眾臣齐声呼出了这激动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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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
六百里加急,关中地震的消息终於传到了京城。
当那封奏章辗转递至玉熙宫精舍时,嘉靖正盘坐在精舍內的八卦形坐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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