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逃亡(2/2)
一具具掛在枯木上的白骨,像是丰满的果实把枝头压弯。
“看到...咳...看到三棵歪脖松就往左...”老雷米的声音突然断在喉咙里。卢克感觉后背一轻,回头时父亲已经栽进雪窝,暗红的冰晶正在他鬍鬚上蔓延。
少年扯开绳结扑过去,发现父亲腰间的袋子里已落满了结了冰的血碴。
卢克把最后半块麦饼嚼成糊,用体温焐热了餵给父亲。
老雷米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抓住儿子的手腕:“腰带...”
莎草地图在少年冻僵的指尖展开,標註著亚当设立的接应哨所。
小雪在入夜时变成了冰雨,狼嚎贴著山脊游走。
卢克拖著树枝扎的简易雪橇,麻绳深深勒进掌心。父亲的体温正在流逝,像块逐渐冷硬的燧石。
夜幕降临后的黑暗时刻,他膝盖一软栽进冰沟,看著雪橇顺著斜坡滑向断崖。
“不!”嘶吼震落松枝积雪。卢克扑过去抓住麻绳,靴子在冰面上蹬出两道血痕。
父亲的身体悬在深渊之上,雪橇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少年感觉指甲掀开了,却死死咬住麻绳——就像那年母亲被拖走时,他咬住税务官的皮靴。
寒意突然刺进后腰。
卢克在剧痛中转头,看见三匹瘦狼的眼睛浮在暮色里,绿得发邪。
“来啊!”少年单手抽出柴刀疯狂敲击岩壁,火星溅在头狼鼻尖。
畜生们徘徊著呈扇形包抄过来,他突然听到破空声。
一支羽箭钉进头狼眼窝,箭尾的白翎羽在月光下泛著银光。
卢克最后模糊的视野里出现六道黑影,他们披著粗麻布,胸口纹著金色十字。
......
松脂火把在哨所石墙上投下暖光,卢克的手指在陶碗边缘蜷缩又鬆开。热汤表面浮著的燕麦粒饱满圆润,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喝吧。”陌生男人把木勺塞进少年僵直的手心,“你父亲...”
卢克突然被热汽呛住。
他不敢转头看那张铺著粗麻布的木板床——老雷米躺在那里,像个被雪浸透的稻草人。
粗麻布下的父亲面色青白,嘴角却噙著笑,仿佛正梦见妻子在厨房揉麵团。
卢克颤抖著掀开毛毯,发现老雷米溃烂的鞭伤被仔细清理过,破碎皮肤表面涂满琥珀色药膏,像给猪肉馅饼涂了层蜜蜡。
“他替你选了活路。”
陌生男人將卢克的柴刀插回少年腰间,“现在该你选了——是掛著项圈等死,还是握著犁头新生?”
卢克的嘴唇颤抖著蠕动:“我能...先把他...埋了吗?”
“当然。”
巡逻队员们各自抱著膀子到门外蹲著,把空间留给卢克独处。
他颤抖的手抱起父亲冰冷的躯体。
雪地墓坑泛著蓝光,卢克跪在箱盖上钉最后一枚钉子。
他好想再听母亲哼一次那首磨坊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