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旧誓难安(1/2)
夜色沉沉,皇宫高闕之上,风声似从千年前吹来,穿越群殿之间,落在石阶与铜柱之上,捲起一层寒意。
查尔斯缓缓登上北阁主阶。
他脚下踏过每一层台阶,皆如履过旧年战阵。一阶、两阶、三阶,皆似掩在雪中的孤营、一人守望的边关、还有未说出口的忠言与旧誓。
他神色冷静,披风下的步伐却未曾迟疑半分。
藏书室静立於阶顶,檐角垂灯未灭,门扉未掩,宫中使节微躬身形,引他步入那片早已准备好的沉默之地。
他知晓,今日所对的,已非当年雪夜共守孤营的那位旧友。
而是君王,是帝国的意志。
……
藏书室內,灯火微暗,檀香未散,烛影轻摇,映出书架间层层墨影。夜色已深,窗外不见月亮,只剩屋內一片静謐。
查尔斯步入时,亚当已在长案末端等候。他身著未缀徽章的深蓝內服,披风未系,鬢角略显疲色,整个人像是从政务的压力中抽身而出,却仍未卸下心中沉重。
“陛下。”查尔斯止步,轻躬一礼。
“查尔斯。”亚当回礼不重,却在语气中藏了丝久別后的鬆动,“若非近日政务缠身,此刻我本应坐在你公爵府上的壁炉边,喝著你那瓶多年前藏下的蓝岭烈酒。”
查尔斯微一頷首,笑道:“明日若还来得及,便请陛下前来补上。”
亚当未答,只是摆手示意落座。二人隔案而坐,静默片刻。
良久,亚当方道:“你可还记得西北那一年,暮冬將尽,蛮军破边……我们只剩一座孤营。”
查尔斯神色微动。
亚当眼神凝住半空某一点,像是越过这宫室的帷幕,看见了那片染血的雪原。
“你带三骑突围,强破敌营,为我引开追兵。”
“回到营地时,血都冻成了冰,你还拎著那蛮族將领的首级,一句话没说,把他扔在了雪堆里。”
“若无你……那年我便死在了帕尔高原。”
查尔斯轻轻道:“你那夜说,这一命欠下了,终生不敢忘。”
亚当一笑,却不再作声。
沉静之间,那些年少战阵、共守风雪的记忆,如炉火中渐化的冰层,缓缓温起两人间的对视。
查尔斯终於低声开口:“我从未忘记,我救的是我的兄弟。更从未忘记,我守的是我们的帝国。”
他言语无慟,却字字藏锋:“西北军从罗德岭失序后数月兵心浮动,是我率三营固守丘脊要道,遏住北线回撤;卡雷斯叛军趁隙而动,我未等詔令,自断补给线率先平乱;而去年秋初,边境一隅情报节点被渗透,我封禁军情整整六日,才將策动者反剿於静夜之中。”
他语调不急不缓,语气间却隱有一种沉著的锋芒,在回忆与陈述中,自然而然显露。
“我不是来陈功。”他微微抬眼,“只是想让陛下知道,我一直在。”
案上的烛火被风扇动,火光斜照入两人之间。
亚当望著他,目光深邃,却没有出声回应。只是在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后,將那双握笔太久的手缓缓鬆开。
他看著查尔斯,许久,才道了一句:“你还未变。”
这一刻,他们是帝国的君臣,却也是雪原孤营里共守火堆的少年战友。
而这片刻的温存,如暮冬风雪间短暂照亮的篝火,只是下一场风暴之前的喘息。
亚当沉默了许久,指节在桌案上轻轻一敲,低声道:
“查尔斯,你可愿……让出西北军的兵权?”
一言落下,屋中气流似微顿。
查尔斯未立刻答话,只是缓缓抬首,看向亚当。他的目光没有怒意,却也无惧。
“调我回帝都,边防怎么办?”他声音平静,却如夜冰敲盏,“西北边线四千余里,蛮族蠢动未休。你以为他们不知道西北是谁在守?”
亚当未应,只是眉头微拧。
查尔斯语气不动:“那是一道坎,一旦鬆了,便再难拉回。”他稍顿,眼神落回案上烛影,“我不能也不愿放。”
亚当静了片刻,再道:“那么……帝都巡防营。”
这一次,查尔斯神情终於一紧。
他缓缓靠坐椅中,语调冷了半分:
“禁卫军副帅换人,换的是波特家族的人;治安署三席换血,两人出自神学院旁支;皇家骑士团操练体系被迫重组,『圣堂密训』一式从神圣骑士团中移植而来。”
“连我麾下的三支演训小队,也被皇宫军务处以『训练重复』之名冻结——克劳德被明令禁足,谁下的令,你我心知肚明。”
亚当微皱眉。
查尔斯忽而收声,一字一顿地道:
“政变,正在酝酿。”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