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出发航向定居点(1/2)
设立好定居点目標后,朱高煦站在新威海简陋得有些寒酸的码头边,看著即將分头出发的人们。海风带著咸味和远处滩涂的腥气,吹动他身上那件並不合身、针脚也略显粗糙的袍角。人头攒动,物资堆积如山,喧囂声几乎盖过了海浪拍岸的哗哗声。
“各处定居点,日后就靠船只跑海路往来了。”他声音不高,但在这嘈杂中却自有份量,清晰地传到每个即將领队出发的管事和队官耳朵里,“每年收了多少粮,添了多少丁,地开了多少亩,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年底给我仔仔细细匯总了,派船报到新京来。耽误了事,別怪我翻脸。”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被风吹日晒得黝黑粗糙的脸,“眼下是开春,农时金贵,耽误不得!船一靠岸,甭管別的,头等大事就是带著人把荒地给我清出来,带来的稻种、麦种、豆子,赶紧给我种下去!错过了这一季,今年冬天就准备集体勒紧裤腰带,喝西北风去!”
他的视线落在几个负责各定居点武装的队官身上,那几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冷兵器都足额发下去了,腰刀、长矛、弓箭,按照名册一人不落。足够你们把民兵架子搭起来,平日里操练著,看家护院,防备林子里的野兽,或者不开眼、想来占便宜的小股土人。各处民兵的名册,年底必须隨年报一起送到新京,我要亲自过目。”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一周,语气陡然转厉,“但是!火器,一桿都不准私自配备给民兵!那是官军的东西!谁敢把火銃火炮交给民兵手里,坏了这条规矩,別管是谁,直接捆了送新京,按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这话带著一股子寒气,掷地有声。几个原本眼神有些闪烁、心思活络的队官立刻垂下眼帘,不敢再有別的想法。朱高煦看著他们的反应,又放缓了些语气,带著点告诫:“到了新地方,对那些土人,眼睛都给我放亮些,脑子也转快些。別傻乎乎一见面就急著跟人家称兄道弟、掏心掏肺,也別仗著手里有几把刀枪就咋咋呼呼,一言不合就舞刀弄枪的。咱们是去扎根、去种地的,不是去找茬打仗、惹是生非的。要与土著交流也要在我们扎稳脚跟之后!”
他指了指內陆的方向,“先把自己住的寨子扎稳了,壕沟挖深点,墙筑高点,粮食种出来了,能填饱肚子了,再慢慢观察,看看周围情况再说。人家在河那边打鱼,咱们在河这边种地,井水不犯河水,这是最好。少生事端,咱们才能安心发展。”
交代完毕,再无多话。眾人躬身领命,各自散去,抓紧最后的时间清点人手和物资。
整个新威海滩头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仓库和集市。搬运物资的號子声此起彼伏,木轮车吱呀作响,在沙地和刚铺设的简陋木板路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辙印。军官们扯著嗓子维持秩序,呵斥著手脚慢的民夫。即將远行的汉子们检查著自己的家当,多是些破旧的被褥、简陋的工具和几件换洗衣裳。空气中瀰漫著海水的咸腥、新砍伐木材的清香、牲口的粪便味以及无数人身上散发出的汗水和尘土的味道,混杂成一种独属於开拓年代的、粗糲而充满活力的气息。
两天后,一切准备就绪。海滩上,数千人按照各自的目的地分成了几拨,虽依旧拥挤,却已不復之前的混乱。
一支规模稍小的船队率先起锚,帆布在海风中鼓盪起来,发出啪啪的声响。船头缓缓调转,朝著西方,朝著那片被朱高煦命名为“上海”的大河三角洲驶去,船舷边挤满了眺望的人影,渐渐化作远方海面上的几个小黑点。
紧接著,规模更为庞大的主力船队也依次解开缆绳,沉重的铁锚被绞盘吱呀呀地拉起,带著哗啦啦的水声。一面面打著补丁、却依旧能看出原本顏色的风帆次第升起,如同张开的翅膀。船队在旗舰“五月號”的引领下,乘著正好的春季信风,浩浩荡荡地犁开碧波,船头坚定地指向北方。
朱高煦立於旗舰五月號的甲板之上,海风凛冽,猎猎作响。他的妻子韦氏站在他的身旁,正细心地拢起幼子朱瞻圻的衣领,稚嫩的孩童尚不適应海上的寒意。八岁的长子朱瞻壑,身姿笔挺地立於父亲另一侧,目光复杂地投向渐渐远去的新威海海岸线,那片他们初来乍到,挥洒汗水建立的营地,如今已成模糊的轮廓。再往前看,是无垠的海洋,波涛汹涌,象徵著未知的远方。
漂泊海上,开荒拓土,一年多的艰辛歷歷在目,这个早慧的长子,已隱约体会到前路的漫长与变数。
“父亲,”朱瞻壑终於开口,稚嫩的声音带著一丝困惑与忧虑,“新威海的屋子刚建好,为何又要捨弃,前往全然陌生之地,重头再来?我们吃了这般多的苦,飘荡如此之久……真的能成吗?”
朱高煦並未即刻作答,他迎著海风,眯起眼眸,眺望著海天交接之处。海鸥低旋,鸣叫声声,在空旷的海面上迴荡。片刻之后,他方才侧过头,动作轻柔地揉了揉长子的发顶,眼神中带著些许难得的温情。“瞻壑,你看这片汪洋,何其广阔?脚下这片土地,比之大明,更为辽远无垠。此地天高海阔,远离庙堂,”他嘴角微扬,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我们想做什么,只要行事周密,不留把柄,远在南京的金鑾殿,鞭长莫及。譬如说……更改旗號,自立为皇,又有何不可?”
他缓缓蹲下身子,与儿子目光齐平,视线並未离开那片翻涌的海面。“瞻壑,咱们脚下这艘船,看著不小,可丟进这大海里,连点浪都算不上。这片地,比这海更大,大到咱们现在看到、知道的,不过是巴掌大的一块。大明虽好,可条条框框太多,爹在那儿伸展不开手脚。”他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你看那南京城里的皇上,每日里从睁眼忙到熄灯,批不完的摺子,见不完的人,说是九五之尊,我看比咱们船上最累的水手也清閒不了多少。何苦来哉?”他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讥誚,“爹不想过那种日子,太累。咱们在这新大陆,就得换个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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