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炉火炼心见真章(2/2)
青焰猛地一滯,像被无形的剑刃挑了挑,竟乖乖缩成一个拳头大的火球,安静地伏在炉底。
周衡的目光扫过十二號炉,瞳孔微缩。
他摸了摸腰间的玄铁令牌,那是三十年前那位剑修留下的,此刻正隨著炉中的动静轻轻发烫。
赵云山往炉里投第二味药材时,突然察觉不对。
他的三號炉火灵不知为何开始躁动,原本温顺的火苗竟烧糊了药引。
他转头看向十二號炉,正见陆寒闭目凝神,掌心贴著炉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而他的青焰炉,此刻安静得像潭静水。
三柱香燃到第二柱末尾时,陆寒的丹炉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
他睁开眼,炉口飘出一缕淡金色的丹香,混著松涛的气息,直往人鼻尖钻。
场中突然静了。
赵云山捏著焦黑的药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周衡摸著下巴,嘴角终於露出点笑意。
陆寒望著炉中逐渐成型的丹丸,忽然意识到体內那团光更亮了。
他能感觉到剑意与灵力正在交融,像两条原本平行的河,此刻正试探著匯进同一片海。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破渊剑在腰间轻轻震颤。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留著与炉壁接触时的余温,而更深处,有团光正在跃跃欲试。
仿佛在说,该出鞘了。
丹炉內的青焰在陆寒意识里逐渐具象成剑形。
他额角沁出薄汗,却仍能清晰回忆起林婉儿借他的《玄天剑诀》里那行批註——“意引者,非以力压,乃以神合”。
此刻他的灵力不再是强缚火焰的绳索,反而化作引剑入鞘的手,顺著青焰翻涌的轨跡,將那丝若有若无的剑意轻轻送进火核。
青焰先是剧烈震颤,炉口窜起半丈高的火舌,嚇得旁边九號炉的弟子踉蹌后退。
可下一刻,火焰突然凝出锐利的稜角,如同一柄由光焰锻造的细剑,在炉內划出银亮的弧。
陆寒耳中嗡鸣,识海里剑灵的声音更清晰了:“心火为炉,剑意为锤,锻的从来不是丹药,是……人心。”
三柱香燃至最后半寸时,十二號丹炉突然发出钟磬般的清响。
陆寒睁开眼,只见三枚裹著金芒的丹丸正浮在炉口,每一粒表面都流转著细密的云纹——上品回灵丹的標誌。
场中死寂如霜。
赵云山攥著焦黑的药渣,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
他方才分明看见三號炉的火灵在陆寒起势时突然躁动,像是被什么更凶戾的东西惊到了。
此刻他盯著那三枚金丸,喉咙里滚出嘶哑的质问:“周执事!他一个练气期的剑修,怎么可能控得住丹火?定是用了邪法!”
周衡摸著頷下短须,目光在陆寒腰间的破渊剑上停留片刻。
他没看赵云山,只对著陆寒道:“回灵丹讲究的是灵力温养,火候过则药性燥烈,过轻则药力不足。”
他抬手虚点丹炉。
“你这火,像在跟丹火论剑。”
末了才瞥向赵云山。
“外门大比只看结果,你若觉得不公,明日可去药庐找林姑娘验丹。”
赵云山的脸涨得通红,玄色劲装被山风掀得猎猎作响。
他狠狠瞪了陆寒一眼,转身时踢到脚边的木籤筒,铜筒骨碌碌滚出老远,惊得几只觅食的山雀扑稜稜飞上天。
日头西沉时,陆寒被小徒弟引到周衡的静室。
门帘是深青色的,檐角铜铃在晚风里叮咚,混著远处药庐飘来的艾草香。
周衡正坐在蒲团上擦拭玄铁令牌,见他进来,指了指案上的青瓷盏:“喝口茶,这是药王谷的雨前龙井。”
陆寒捧起茶盏,青瓷触手生温。
他注意到周衡擦拭的令牌上刻著残缺的剑纹,与破渊剑柄的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知道我为何留你?”
周衡突然开口,声音放得很轻。
“三十年前,有位剑修在玄天山巔与魔修大战,最后关头他的剑碎了,人也没了。”
他叩了叩令牌。
“这是他留下的,当年大战时,剑鸣声传了十里,连丹炉里的火灵都跟著震颤。”
陆寒喉头髮紧,破渊剑在腰间微微发烫。
他想起秘境古墓里那具抱剑的骸骨,想起剑灵说的“吾主”。
周衡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表面缠著褪色的红绳:“这是他临终前刻的,说若有一日,玄天山再闻剑鸣引动丹火,便將此物交予那人。”
他推过玉简。
“你试试。”
陆寒指尖刚触到玉简,识海里便炸响惊雷般的轰鸣。
那个在秘境里听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千年的沧桑:“归来吧,吾主。”
与此同时,他胸口突然发烫,掀开衣襟,一道淡青色的剑纹正从锁骨处蔓延,像活过来的蛇,缓缓爬上心口。
“这是……”他声音发颤。
周衡的目光落在剑纹上,瞳孔微缩:“当年那剑修心口,也有这样的纹路。”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著渐沉的夕阳。
“去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你要的答案。”
陆寒握著玉简回到丙字號院时,月已上柳梢。
林婉儿留的灯还亮著,案头压著张纸条,字跡清瘦如竹:“丹成了?我就知道了。”
他摸了摸发烫的胸口,又看了眼腰间的破渊剑。
剑鸣声不知何时起,竟与他心跳同频。
夜风捲起窗纸,漏进的月光在地上铺成银霜。
陆寒望著窗外黑黢黢的后山,那里有座废弃的练功场,他曾听老杂役说过,三十年前那场大战后,那里就再没人敢去。
此刻他心口的剑纹仍在发烫,像在催促著什么。
他伸手按住剑柄,轻声道:“看来……得去会会那座老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