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月下旧影藏锋处(2/2)
叶轻舟的脚步在青石板上撞出细碎的响,晨雾沾湿他的衣襟,却掩不住后颈密密的冷汗。
他摸向怀中的瓷瓶,瓶身还带著体温。
那是他特意为苏璃熬的消淤膏,本想借送药的由头多看她两眼,却撞破了这场惊天谋划。
“苏姑娘要往主座酒罈里撒梦魘散......”
他喉间发紧,指甲掐进掌心。
昨日在演武场,他亲眼见执法堂的赵师兄被怀疑私通魔教,当场打断双腿拖去刑堂。
若苏璃的计划败露......
他望著山道旁颤巍巍的野菊,突然想起她垂眸拨弄香囊时,眼尾那点极淡的红,像被揉碎的硃砂。
“叶师弟?”
熟悉的声音惊得他手一抖,瓷瓶差点摔落。
回头见是执法堂的张巡,对方腰间悬著刻有“执”字的青铜牌,正含笑看他:“怎么慌成这样?可是又被药味熏著了?”
张巡是陈长老新收的亲隨,总爱拿他爱脸红的毛病打趣,此刻却递来帕子。
“可是见著苏姑娘了?我昨日还听她说你熬的药最是温和......”
叶轻舟的耳尖瞬间烧到脖颈。
他望著张巡眼底的关切,鬼使神差就將丹房里的对话倒了出来——末了又慌忙摆手:“我、我不是要告密!只是怕苏姑娘做错事......”
张巡的瞳孔微微收缩,手却轻轻搭在他肩头:“你这是护人心切,陈长老最是明察秋毫,定会妥善处理。”
他將帕子塞进叶轻舟手里,“夜宴前我去回稟长老,你且安心。”
暮色漫上观星峰时,陆寒站在演武场边缘,望著各峰首座鱼贯进入主殿。
他摸了摸袖中那枚云纹玉简,丹田处的剑意像被线牵著的活物,隨著晚风轻轻震颤。
这是“虚妄斩”即將成势的徵兆。
“来了。”
苏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换了件月白襦裙,腰间悬著个绣並蒂莲的小荷包,正是厨房杂役的打扮。
陆寒注意到她鬢角沾著点灶灰,在暮色里像粒星子:“小心陈长老的人。”
“他若真那么厉害,早该发现周衡私藏的魔功残卷了。”
苏璃勾了勾唇角,转身融入往主殿去的杂役群里。
她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缝隙里。
这是她在药王谷学的避人术,连巡夜弟子的脚步声都能避开。
主殿东偏殿的酒罈蒙著红绸,酒香混著烛火气息涌出来。
苏璃掀开坛盖的瞬间,指尖触到坛口的黏液。
是新鲜的蜂蜡。
她瞳孔骤缩,却仍將香囊里的粉末撒了进去,动作稳得像在调配毒药。
蜂蜡的气味太淡,若不是她从小闻著药材长大,根本察觉不出。
有人提前动了酒罈。
夜宴开始三刻时,首座们的酒杯才见了底。
“剑尊......剑尊他......”
大峰首座突然踉蹌著扶住桌案,眼底布满血丝。
“当年我不该......不该联合七宗封他!”
二峰首座跟著瘫软在地,双手抱头嘶吼:“別过来!別用剑指著我!”
满殿长老皆如中邪,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挥拳砸向虚空,玉杯瓷盏碎了一地。
陈长老“腾”地站起,玄色道袍翻卷如浪。
他从袖中抖出张金色镇魂符,符咒上的硃砂纹路突然泛起血光:“定!”
陆寒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捏诀引动丹田剑意,“虚妄斩”如涟漪般扩散,肉眼可见的气浪撞在符咒上,血光顿时扭曲成乱麻。
混乱中,他瞥见角落阴影里有道黑影一闪。
那人身穿玄铁鳞甲,却在袍角露出半寸墨色暗纹,正是幽冥宗特有的“鬼面藤”绣样。
“追!”苏璃的短刃已抵在掌心,她撞开挡路的杂役,发间青玉簪子在烛火下迸出冷光。
陆寒反手抽出腰间铁剑,剑鸣如龙吟,惊得殿外守夜的鹤群扑稜稜飞起。
那黑袍人显然没料到计划会败露得如此彻底,撞开后殿木门时,门框上的铜环“噹啷”坠地。
陆寒的剑尖几乎要刺中他后心,却见对方反手拋出把黑砂——是迷魂散。
他偏头避开的剎那,余光瞥见苏璃的身影如灵猫般跃上屋檐,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柄即將出鞘的剑。
主殿內的哭嚎还在继续,陈长老的镇魂符在气浪中碎成金粉。
陆寒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突然察觉丹田的剑意烧得厉害,仿佛有团火在往经脉里钻。
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用“虚妄斩”,反噬来得比预想中更猛。
“別让他跑了!”
苏璃的声音从屋顶传来,带著少见的急切。
陆寒咬碎舌尖,腥甜漫开,疼痛感暂时压下剑意的灼烧。
他提气追上,铁剑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正劈在黑袍人后背的护心镜上。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那人却借著这股力道撞进了观星峰后的竹林。
竹叶沙沙作响,將两人的脚步声揉成一片。
陆寒望著前方晃动的黑影,突然听见苏璃在头顶低语:“他腰间掛的......是秦昭的鬼面令。”
风卷著竹枝扫过他的脸,陆寒握紧剑柄。
这晚的月亮很圆,却被乌云遮住了半边,像把未出鞘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