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暗流涌动剑无声(2/2)
苏璃正弯腰整理药篓里的紫丹参,听见声音的手顿了顿,直起身时脸上已经罩上惯常的冷霜。
竹帘被风掀起半角,叶轻舟看见她发间空著的玉簪位置,喉结动了动:“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药庐里的药杵“噹啷”坠地。
苏璃的目光扫过她攥紧的帕子,又落在她泛红的眼尾,突然转身走向里间。
叶轻舟跟著跨进门时,膝盖撞在门槛上,疼得倒抽冷气。
这是她第三次来药庐,前两次送伤药都被拒在门外,这次竟稀里糊涂进了內室。
“说。”
苏璃背对著她,指尖抚过案头那本《百毒解要》的封皮。
三年前父亲被阴兵刃刺穿胸口时,她正捧著这本医书抄录解毒方。
昨夜追黑袍人时,书页间夹的半片银杏叶飘落在地,正好盖住“阴毒”二字。
叶轻舟的指甲掐进掌心:“三天前我在膳堂听见两个外门弟子说......说你总在后山采夜明草。”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我......我把这事写在信里,塞进了观星峰的传讯鸽笼。”
苏璃的脊背骤然绷紧。
“我以为那是给你送补药的!”
叶轻舟突然拔高声音,眼泪砸在帕子上,把半朵玉兰晕成模糊的淡紫。
“他们说你总独自採药太辛苦,要给你送参汤......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幽冥宗的人!”
药庐里的铜炉“噼啪”爆响,火星溅在苏璃手腕上,烫出个小红点。
她慢慢转过身,叶轻舟这才看清她眼底翻涌的暗色。
不是愤怒,是更深的钝痛。
就像三年前那个血月之夜,她蹲在满地断剑残肢里,望著父亲胸前插著的阴兵刃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记住这次教训就够了。”
苏璃伸手,指腹轻轻碰了碰叶轻舟颤抖的手背。
她的手冷得像块玉,叶轻舟却觉得有团火顺著皮肤烧进心里。
那是她第一次触到苏璃的温度。
竹帘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柳长风的声音穿透晨雾:“苏姑娘!陈长老在演武场召集所有弟子,说是要彻查黑袍人一事!”
苏璃抽回手时,案角的《百毒解要》“哗啦”翻到新页,墨跡未乾的“阴毒解法”四个字刺得叶轻舟睁不开眼。
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陈长老站在高台上,手中青铜鬼面令折射著冷光。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弟子,停在陆寒身上时多顿了半息。
这小子昨夜用的那招“归墟”,分明带著剑尊一脉的剑意,可玄天宗典籍里早没了这路剑诀。
“凡近三月与黑袍人有过接触者,今日午时前到执法堂登记。”
陈长老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
“若有隱瞒......”
他的视线掠过观星峰方向。
“別怪老夫用搜魂术。”
台下响起抽气声。
陆寒摸了摸袖中那块碎玉,突然被人扯住衣袖。
周衡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玄色道袍下摆还沾著露水,凑近时压低声音:“跟我来。”
两人穿过演武场侧门,拐进种满苍松的小径。
周衡的脚步快得像要踩碎风,直到走到无人的竹影里才停住。
他转身时,陆寒看见他眼角的细纹里凝著霜:“你昨夜用的剑招,引动了幽冥宗的忌讳。”
“秦昭?”
陆寒想起黑袍人临死前的眼神,后颈泛起凉意。
“不止。”
周衡从怀中取出个青铜小瓶,塞到陆寒手里。
“这是避魂散,能掩盖你体內的剑意波动。那黑袍人说『观星峰的血棺早该』,说明他们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他的指节抵著松树皮。
“而你,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山风捲起松针,打在陆寒脸上。
他望著周衡泛白的鬢角,突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在铁匠铺被地痞围殴时,也是这样一双眼睛。
那时周衡是路过的游方修士,扔给他一枚铜钱让他买伤药,现在却成了玄天宗內门执事。
“接下来会有风暴。”
周衡拍了拍他肩膀,转身时道袍扫落一串松针。
“你要活著看到风暴后的晴天。”
松针落地的脆响惊飞了枝头的山雀。
陆寒望著周衡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胸口。
那里有道淡青色的剑纹,是昨夜用“归墟”时突然浮现的。
他想起陈长老案上的羊皮纸,观星峰下那个红圈像团火,在他眼底烧得发烫。
深夜,陆寒在静室修行时,剑纹突然像被火炭烫了般灼痛。
他闷哼一声栽倒在地,额头撞在青石上,却感觉不到疼。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迴荡,像古钟,像松涛,像千万把剑同时出鞘的嗡鸣:“时机已到,归来吧,吾主。”
他的指尖深深抠进泥土,冷汗浸透了后背。
那声音里带著他从未听过的沧桑,却又熟悉得像刻在骨血里的烙印。
当最后一个音节消散时,他望著窗外的月亮,突然笑了。
那轮月和昨夜追黑袍人时的月,是同一轮;而秦昭,此刻正站在那轮月下的某个地方,等著和他交锋。
晨雾未散时,陆寒被窗外的脚步声惊醒。
他推开窗,看见萧无尘站在竹影里,玄色道袍一尘不染,腰间玉牌在雾中泛著幽光。
这位向来严厉的剑修长老抬眼望来,目光穿过晨雾,落在他胸口的剑纹上:“跟我来。”
陆寒系好腰带时,袖中碎玉坠子硌著皮肤。
他跟著萧无尘走向后山,听见晨钟从主殿传来,第一声撞响时,观星峰方向飘来若有若无的腐叶味。
像极了昨夜禁林里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