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谁说剑无情(1/2)
玄天宗外门药庐的竹帘被夜风吹得轻晃,苏璃的指尖沾著深绿色药泥,正小心覆在陆寒肩背的伤口上。
药香混著血腥气在屋內縈绕,陆寒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发抖。
不是从前替陌生人治伤时的冷静,倒像被火烤化的冰棱,带著点克制的温度。
“疼吗?”
她突然问,发顶的玉簪蹭过他耳尖。
“百年朱果我碾碎掺在药里了,能拔毒生肌。”
陆寒望著案几上跳动的烛火,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忽明忽暗。
三天前在山涧被鬼面人刺伤的地方还在抽痛,可他心里却像泡在温酒里。
“王伯说,”
他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散了这层温柔。
“我从前总觉得活著是为了砍翻所有挡路的剑,现在才懂...得先学会把剑握热了。”
苏璃的手顿在半空。
药泥从指缝滑落,在他背上洇开一片青痕。
她垂眸时,碎发遮住了表情,可陆寒看见她喉结动了动,像有什么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才吐出来:“我娘被灭门那日,抱著我躲在柴房。”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血浸透了我衣裳,却还在说『璃儿要活,要活过所有仇人』。”
烛芯“噼啪”爆了个,陆寒这才发现她眼尾泛红。
原来她总裹著的那层冰壳下,藏的不是冷,是烧得太旺的火。
“有时候活著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她突然抬头,目光像刺破晨雾的剑。
“你选了最难的那条路。”
陆寒伸手覆住她按在自己背上的手。
她的手还是凉的,可这次他没躲。
“那我就把这条路走热了。”
窗外的更鼓敲过三更时,萧无尘的脚步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陆寒正在整理苏璃留下的药瓶,突然察觉剑气穿破夜色。
是玄天宗特有的清冽,带著松针和霜雪的味道。
他刚起身,竹帘便被掀开,萧无尘负手而立,月光在他腰间的玄铁剑上淌成银河。
“长老。”
陆寒行礼,却见对方目光牢牢锁在他腰间的玉佩上。
那枚剑纹玉佩此刻正泛著幽光,像有活物在玉里游动。
“你能活下来。”
萧无尘伸手,指尖在玉佩上方三寸处顿住。
“说明你已经开始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剑道。”
他的声音像敲在古钟上,嗡嗡震得陆寒耳膜发颤。
“剑不是杀人的刃,是...照见人心的镜。”
陆寒喉头髮紧。
三个月前他被这老头拿戒尺敲断三根木剑时,可从没说过这么软和的话。
“那我现在...”
“未来你会遇到更多选择。”
萧无尘打断他,转身时玄铁剑发出轻鸣。
“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选的时候,你心里装的是剑,还是人。”
竹帘重新落下时,陆寒摸到玉佩在发烫。
他贴在耳边,竟听见极轻的龙吟。
像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
后半夜的风里裹著血腥味。
陆寒正在擦拭苏璃送的青锋剑,忽然闻到熟悉的腐草味。
是鬼面人身上的毒雾!
他反手將剑插入地面,剑气如蛛网般扩散,很快捕捉到房樑上那团缩成黑影的气息。
“等你三天了。”
他仰头冷笑,剑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上次砍你左肩,这次该砍右肩?”
鬼面人猛地跃下,手里的淬毒匕首直取他咽喉。
陆寒不闪不避,青锋剑突然出鞘,在半空划出半轮银月。
不是杀人的刺,是卸力的挑。
匕首噹啷落地,鬼面人手腕已经被剑气缠住,疼得跪了满地。
“说,谁派你来的。”
陆寒剑尖抵住对方喉结,却没用力。
鬼面人发出沙哑的笑声:“你以为...杀了我就能...”
“我不杀你。”
陆寒突然收剑入鞘。
“回去告诉你主子,下次再让我看见这张鬼面...”
他弯腰捡起对方掉落的匕首,在鬼面眼洞处划了道裂痕。
“我就把这张皮剥下来,垫在王伯的米缸底下。”
鬼面人连滚带爬往外逃时,陆寒看见他后颈有道青鳞状的疤痕。
和三个月前山涧里那具魔教尸体上的標记一模一样。
天快亮时,陆寒回了自己的小屋。
窗台上放著个粗布包裹,打开是温热的小米粥,还有张字条:“伯熬的粥,趁热喝。”是王五的字跡。
他捧著碗坐在床沿,月光照在枕头下。
那里躺著十二年前他塞给王伯的纸,被老人收得平平整整。
粥香混著纸的甜,突然就涌进了眼眶。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慢,像老人拄著拐杖。
陆寒抹了把脸,推开窗,看见山脚下的晨雾里,有个佝僂的影子正往山上挪。
“伯?”
他轻声唤了句。
影子顿住,抬起手挥了挥。
晨雾漫过他的肩头,陆寒却看见那影子背后,仿佛有团暖融融的光,正穿透薄雾,往玄天宗的方向漫过来。
晨雾未散时,陆寒已迎到半山。
王五的竹拐杖叩在青石板上,“嗒、嗒”的声响比他的脚步更先传来。
老人鬢角沾著露水,粗布衫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繫著的旧钱袋。
那是陆寒十二岁时用破布缝的,王五一用就是十二年。
“伯,不是说让您歇著?”
陆寒抢步上前要扶,却被王五用手背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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