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镜湖边上话不灵(2/2)
那纹路在火光下泛著幽蓝,像极了当年他跪在鬼面像前发下血誓时,祭坛里翻涌的鬼火。
“镜湖守墓人…”
他低笑一声,从袖中抖出张泛黄绢帛,上面用硃砂画著镜湖的水脉图。
“燕北那老东西守了三百年,倒真当自己能镇住那东西?”
密室最深处传来铁链轻响,秦昭笑意更浓了。
他知道,藏在镜湖底的那位“宿敌”,正等著护道者的血来唤醒。
而他要做的,是先把护道者身边的人,一个个推下深渊。
“白芷。”他唤了一声。
暗门无声滑开,穿素白裙的少女跪行进来,发间的银铃隨动作轻响。
她眼尾点著硃砂,眼神却像浸在冰里:“属下在。”
秦昭將水脉图拋给她:“去镜湖,杀苏璃。”
他指尖划过她颈侧的黑鳞刺青。
“记住,要让她在临死前,看清杀她的是谁——当年灭她满门的,是药王谷自己人。”
白芷瞳孔骤然收缩,黑鳞刺青泛起暗红。
她接过水脉图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
镜湖村的夜来得早。
陆寒把最后半块糙米饼塞进陶瓮,转身时见苏璃正借著月光整理药囊。
她发间的木簪在风里晃,投下的影子像柄短刃。
“明日辰时去湖心采冰魄莲。”
她抬头,眼尾还带著白天找药引时沾的草屑。
“我查过《百草经》,冰魄莲只在子时到寅时开,需用银线穿根……”
话音未落,窗纸“唰”地被划破。
陆寒的脊背瞬间绷直。
他分明记得睡前用剑气封了门窗,此刻却有股腐臭的血气顺著破洞钻进来。
是幽冥宗特有的“蚀骨香”。
“苏璃!”
他旋身將少女拽到身后,青金色剑气如游龙窜出指尖。
十三道细如髮丝的剑气在头顶交织成网,正撞上来者刺向苏璃咽喉的毒针。
“叮——”
金属相击的脆响里,陆寒看清了来者的脸。
是白芷,苏璃总掛在嘴边的“小师妹”,三个月前还在药王谷替她熬药的小姑娘。
此刻她眼尾的硃砂晕成血点,手中的毒针泛著幽绿,腕间繫著的银铃正是苏璃去年送她的生辰礼。
“你不是仇人!”
白芷的声音带著撕裂般的沙哑,毒针被剑气震落,她扑向苏璃的动作却没停。
“他们骗我……他们说你是凶手……”
陆寒的剑气网突然收紧。
他感受到剑灵在识海翻涌,那股被压制的杀戮欲几乎要破体而出。
但当他看见白芷眼底闪过的一丝清明,终究收了三分力道。
变故就发生在这剎那。
白芷突然咬破舌根,黑血顺著嘴角往下淌。
她反手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不是刺向陆寒,而是对准自己心口:“苏师姐……对不起……”
“不要!”
苏璃挣开陆寒的手扑过去。
她接住坠倒的白芷,指尖触到少女颈侧的黑鳞刺青时,浑身如遭雷击。
这是幽冥宗“鬼蚀咒”的標记,中咒者会被抹去记忆,沦为行尸走肉。
白芷的瞳孔渐渐涣散,她望著苏璃发间的木簪,突然笑了:“那柄断剑……在……在镜湖底……”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开始溃烂。
黑血腐蚀了苏璃的衣袖,也腐蚀了地上的青石板。
陆寒迅速扯下外袍裹住两人,剑气凝成屏障隔绝毒雾。
等毒雾散尽,只剩一块染血的玉佩落在苏璃膝头。
玉上刻著药王谷的谷徽,背面还留著半枚血指印,和苏璃藏在贴身处的半块玉佩严丝合缝。
“这是……”
苏璃的手指颤抖著抚过玉佩,眼泪砸在玉面。
“我爹的私印……当年灭门夜,他塞给我的半块……”
陆寒蹲下来,看见玉佩背面的血指印上,还沾著些细碎的金粉。
和他在苏璃父亲旧物里见过的“追魂金”一模一样。
那是药王谷歷代谷主用来標记叛徒的东西。
“她说『你不是仇人』。”
苏璃突然抬头,眼中泪混著血丝。
“难道……难道当年杀我全家的,不是我以为的那个叛徒?”
夜风卷著芦苇叶拍打窗欞。
陆寒刚要说话,窗外突然传来酒罈倾倒的声响。
他推门出去,只见燕北站在院外的老槐树下,白髮被夜风吹得乱蓬蓬的,手里还提著半坛酒。
“该去湖边了。”
老人的声音比夜色还沉,他指了指东方泛白的天际。
“冰魄莲要开了,可湖底的东西……也等不及了。”
苏璃抱著玉佩站起身,月光照在她脸上,將泪痕照成两条银线。
陆寒伸手替她擦掉眼泪,掌心触到的温度,比镜湖的水还凉。
远处传来晨钟,燕北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根指向湖心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