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断念一出,万念俱灰(2/2)
她的手背上还沾著方才斩杀魔修的血,已经冻成暗红的痂。
他想起三日前在破庙,苏璃为他裹伤时说的“等出了这乱局,我们去镜湖看雪”,喉结动了动:“跟紧我。”
可他刚转身,后颈便泛起刺骨寒意。
秦昭的笑声像淬了毒的线,缠上每一根神经:“走?你们以为能走出这幽冥宗的地界?”
玄色大氅被剑气撕成碎片,露出他胸膛上狰狞的刺青。
那是与血契玉牌同纹的魔阵。
他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每一道法诀都在空气里灼出焦痕:“陆寒,你可知这具身体为何能承受断念剑意?因为你本就是他的容器!”
话音未落,石殿穹顶轰然塌陷。
漫天碎石中,一道足有十丈高的虚影缓缓凝聚。
那是头生双角的怪物,鳞甲间还嵌著半截断剑。
正是《归墟剑谱》里记载的,与上古剑灵同归於尽的“九婴”!
陆寒的识海突然炸开剧痛。
他看见幼时铁匠铺的火盆、老周头敲断的铁锤、苏璃在药庐里煮的药汁,这些画面被虚影的咆哮撕成碎片。
断念剑意自动护体,金芒却不再纯粹,夹杂著几缕暗红。
那是他方才留手时,被秦霜细针划破的伤口渗出的血。
“千年了......”
秦昭仰起头,眼白完全被黑芒覆盖。
“当年那把剑毁了我的本体,今天我要让它看著自己的传承者死在我手里!”
九婴虚影张开血盆大口,气浪掀翻了整面石墙。
苏璃被衝击力撞得撞在柱子上,药锄“噹啷”落地。
她看见陆寒的后背在金芒中若隱若现,他的发绳散了,碎发被气浪掀到额前,可那双眼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不是金芒,是属於陆寒自己的光。
“苏璃!”
燕北扑过去拽起她,断剑在两人身周划出防御圈。
“別看!这是上古战魂,不是你我能插手的!”
陆寒握紧锈剑。
他能听见剑鸣声里夹杂著老周头的嘆息:“小寒啊,剑要是认了死理,断的时候可比铁疼多了。”
九婴的爪尖已经触到他左肩,剧痛让他咬碎了舌尖。
可就在这时,识海里那团混沌的剑意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他看见自己十四岁时蹲在铁匠铺前,用断铁给流浪狗做项圈。
看见苏璃把药汁吹凉了递给他时,睫毛在眼下投的小影子。
看见燕北在镜湖守墓时,用断剑给孤雁削的棲木。
“原来......”
他突然笑了,血沫溅在锈剑上。
“断念不是斩断执念,是看清执念。”
金芒暴涨。
九婴的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叫,鳞甲片片崩裂。
秦昭踉蹌著后退,胸口的魔阵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陆寒的剑停在他咽喉三寸处,剑尖微微发颤。
不是因为力竭,是因为他能清晰感觉到,断念剑意正在啃噬他的经脉,每一道金芒都像在血肉里犁出深沟。
“这就是代价......”
他低声说,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石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燕北扯了扯陆寒的衣袖:“宗门禁地的护阵要塌了,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苏璃弯腰捡起药锄,伸手握住陆寒染血的手腕。
她的掌心暖得惊人,像要把他骨子里的寒意都焐化:“我信你。”
陆寒最后看了眼瘫坐在地的秦昭。
对方眼中的黑芒正在褪去,露出一丝惊恐。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某种更庞大的未知的害怕。
他收回剑,转身时瞥见秦霜缩在墙角,怀里紧抱著那半块变形的银铃,眼底有泪光在闪。
出了幽冥宗山门时,天已经黑了。
雪还在下,却比来时小了些。
燕北说要回镜湖守墓,挥了挥手便消失在风雪里。
苏璃的手始终没鬆开,她的体温透过粗布手套渗进来,让陆寒几乎忘了经脉里翻涌的灼痛。
回到玄天宗密室时,已是三更。
陆寒关上门,借著月光看见案几上摆著老周头留下的铁锤。
不知是谁替他收好了。
他脱力地靠在墙上,解下外衣时,一片带血的碎布从怀里掉出来。
是苏璃的药锄布套,方才拉她时勾住的。
他闭目调息,试著引导体內乱窜的剑意。
可刚沉入识海,九婴的虚影便再次浮现,嘴里发出含混的嘶吼。
陆寒猛地睁眼,额角已渗出冷汗。
他摸出那半块与老周头遗物相合的玉,触手一片冰凉。
从前它总像老周头的掌心般温暖。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了。
陆寒望著密室墙上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那影子里有金芒在闪,像极了今日觉醒断念时的光。
他握紧玉,重新闭目。
这一次,识海里的混乱中,他听见了极轻的剑鸣,像在提醒他什么。
夜风掀起窗纸,漏进一丝寒意。
陆寒的呼吸逐渐平稳,可指尖仍无意识地按在识海位置。
那里有个细微的灼痛,像颗种子,正在悄悄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