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裂得比陶罐还碎,但不是脑瓜子(2/2)
她的髮簪歪了,额角沾著草屑,可眼底的光比月光还亮。
“昨晚的事我查过了。”
她隔著铁栏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发抖。
地牢的风掀起她的衣袖,露出臂弯里三道青紫色的抓痕。
是闯执法堂时被护山大阵刮的。
“你杀那三人时的剑痕,比你的剑意更冷、更锋利。”
她的拇指摩挲著他虎口的茧,像在安抚一头受伤的兽。
“像是......像是一把来自远古的剑在操控你。”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滯。
识海里那缕冷意突然翻涌,他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她攥得更紧。
“不是你的错。”
她的声音轻得像嘆息,却撞碎了他心里那堵砌了二十年的墙。
他望著她眼尾泛红的模样,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原来被人信任,比被人唾弃更疼。
“苏姑娘!”
地牢外传来慕容云的惊呼。
“墨执事带执法队过来了!”
苏璃猛地鬆手,指尖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浅痕。
她转身时,袖中滑落个小瓷瓶,滚到陆寒脚边。
是药王谷的“定魂丹”,他在她的药篓里见过。
“等我。”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发间银铃隨著奔跑的动作叮噹作响,转眼消失在甬道尽头。
陆寒弯腰捡起瓷瓶,瓶身还带著她的体温。
墙缝里漏进的光突然暗了暗,他抬头,正看见道袍下摆扫过铁栏。
“陆小友。”
声音像山涧的老石头,带著经年累月的沉鬱。
陆寒抬头,只见燕北站在牢门前,腰间掛著的青铜灯盏泛著幽光。
那盏灯他在镜湖守墓人的草屋见过,灯油是用千年寒蝉的壳熬的。
“你怎么进来的?”
陆寒握紧瓷瓶,识海里的冷意又开始躁动。
燕北没回答,抬手扔来块黑黢黢的断剑残片。
金属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樑上的蝙蝠,残片上的纹路在月光下浮现,竟和他识海里那道人影的衣纹一模一样。
“你体內的剑灵,並非完全邪恶。”
守墓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剑刃。
“它只是想活下来——就像你一样。”
陆寒的瞳孔骤缩。
三日前在密室看见断尸时,他曾摸到过类似的纹路,当时只当是巧合。
此刻残片上的锈跡剥落,露出一行极小的古篆:“同生共死”。
“若真想控制它。”
燕北从袖中抽出枚符纸,指尖在符上划出血痕。
“戌时三刻,镜湖最深处的礁石。我教你'御我'剑意第二层。”
符纸突然自燃,灰烬飘进铁栏,落在陆寒脚边。
“记住,剑与人的命,从来都系在同一条绳上。”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离去,连脚步声都没留下。
陆寒盯著脚边的灰烬,突然想起萧无尘说过,镜湖底下埋著上古剑冢的钥匙。
难道燕北早就在等这一刻?
山风卷著松涛声撞进地牢时,陆寒听见了更遥远的动静。
那是玄铁剑出鞘的清鸣,混著萧无尘的嘆息,从极巔传来。
“若非你母亲所託......”
声音被风撕碎,陆寒却像被雷劈中。
他母亲?
他从未见过母亲的模样,只听铁匠铺的老周头说过,当年有个穿月白裙的女子把襁褓中的他放在门口,腕间繫著串青玉铃鐺。
和苏璃发间的银铃,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我不能让你毁了自己。”
萧无尘的声音更近了些,陆寒看见他的影子投在石墙上,腰间的青锋剑在发抖。
“可这剑灵的残魂......”
他的手按在腰间玉牌上,玉简发出幽蓝的光。
“竟有独立的意志......”
陆寒的后背贴上石壁。
原来萧无尘早知道剑灵的秘密,原来他的身世从来都不是孤儿。
那些被他压在箱底的旧布片,那些在深夜里刺痛他的模糊记忆,此刻像被人扯断了线头的线团,乱糟糟地涌上来。
“陆寒!”
铁门被踹开的巨响惊得他一颤。
墨青提著玄铁剑衝进来,剑尖挑开他的衣领。
“萧长老保你三日,可明日的宗务会......”
他的目光扫过陆寒脚边的符纸灰烬,瞳孔猛地一缩。
“你见过燕北?”
陆寒没说话。
他望著墨青腰间的执法玉牌,突然想起演武场上那些交头接耳的长老。
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能担下所有罪责的替罪羊。
“明日的宗务会,我提议让你参与斩魔试炼。”
墨青的剑突然收回剑鞘,发出嗡鸣。
“去幽冥宗的老巢,斩下三具魔修的首级。”
他转身时,玄铁剑在地上划出火星。
“活下来,你还是玄天宗的弟子;死了......”
他的声音低下去。
“倒省得我们动手。”
地牢重归黑暗时,陆寒摸出苏璃留下的定魂丹,放进嘴里。
药汁很苦,却让他的识海难得地平静下来。
他望著头顶的天窗,月亮已经偏西,镜湖的方向有磷火在飘。
是燕北的青铜灯盏吗?
他突然笑了,血珠顺著嘴角滴在符纸灰烬上。
原来这局棋,从他捡起那把生锈的铁剑开始,就已经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