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这一剑,我送你上路(2/2)
“雷劫劈碎的是我的肉身。”
神秘女子垂眸抚过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但守道者的命魂,与剑灵同生共死。”
她抬眼时,眼底翻涌著陆寒从未见过的冷意。
“你以为自己在守护?你不过是被恐惧蒙住了眼的懦夫——当年是,现在仍是。”
“住口!”
萧无尘暴喝,周身金光大盛。
他这一吼震得嘴角血珠飞溅,却也震散了周围的雾,露出身后正在彻底崩塌的玄天宗废墟。
断柱上“玄天”二字的残漆簌簌掉落,像极了某种信仰的碎屑。
陆寒抱著苏璃的手紧了紧。
苏璃的呼吸轻得像游丝,额头抵在他颈侧,带著病態的灼热。
他能清晰感受到她胸口剑心石的脉动,一下比一下弱,像要熄灭的灯芯。
“必须让她活。”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烧得发烫,连识海的玄铁令牌都跟著发烫,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心!”
神秘女子突然旋身,玉佩划出半弧蓝光。
几乎同时,萧无尘的金剑已破雾而来。
那根本不是剑气,是他用本命精血凝练的杀招,剑尖还拖著半条血线,像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陆寒本能地侧身,金剑擦著苏璃发顶飞过,在崖壁上凿出碗口大的坑。
碎石雨点般砸下,他护著苏璃就地翻滚,后背撞在凸起的岩石上,疼得眼前发黑。
再抬头时,萧无尘已欺身至前,枯瘦的手掌掐向他咽喉:“交......出剑灵!”
“不。”
陆寒咬著牙偏头,喉结擦过那只布满血痂的手。
他能闻到萧无尘身上的焦糊味,混著浓重的血腥,和记忆里演武场飘来的竹香截然不同。
他想起昨日清晨,萧无尘还蹲在他房门前补剑穗,说“剑穗散了,剑气容易走偏”,现在那剑穗正掛在对方腰间,染满血污。
“你根本不明白!”
萧无尘的指甲陷进陆寒颈侧。
“那剑灵是苍梧山的灾星,当年它觉醒时,血洗了七十二峰!”
他的瞳孔突然收缩,盯著陆寒胸口。
苏璃的手不知何时搭在那里,指尖正渗出淡蓝萤光,与剑心石的光相融。
“她......她身上有守道者的印记?”
“所以你更不该杀他。”
神秘女子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陆寒抬头,见她站在崖边古松上,玉佩蓝光如瀑,將整座断崖笼罩在淡青色光网里。
“剑灵择主,从不是看血脉,是看人心。陆寒的剑意里有慈悲,有担当,这是你穷尽百年都没参透的。”
“住口!”
萧无尘突然鬆开手,踉蹌著退后半步。
他的左手按在丹田处,指缝间渗出黑血——禁术反噬开始了。
可他的眼神却更疯癲,像要燃烧殆尽的烛火。
“我参不透?我守了这山三百年,守的就是不让那东西再现世!”
他突然抬头看向陆寒,血污下的眼睛里竟有了哀求。
“小寒,你信我一次,跟我回地渊封印,我保你......保你魂体不灭......”
陆寒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初入玄天宗时,是萧无尘蹲下来替他系好歪了的鞋带。
想起他第一次练剑划破手,萧无尘翻遍药庐找最细的羊肠线替他缝合。
想起上个月他在藏书阁翻到禁术典籍,萧无尘拍著他后背说“剑修的道,不是靠取巧”。
此刻这双沾血的手,和记忆里替他擦药的手重叠在一起,烫得他心尖发颤。
“我信过你。”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
“但现在,我信她。”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苏璃。
她的睫毛动了动,指尖轻轻勾住他的衣襟,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萧无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里混著血沫:“好!好!”
他踉蹌著举起右手,指尖的金光比之前更盛。
“那我便送你们一起下地狱!”
“陆寒!”
神秘女子的声音带著急喘。
“接住!”
玉佩的蓝光突然暴涨成一道光桥,直贯陆寒脚下。
与此同时,萧无尘的金剑已穿透光网,带著破风的尖啸刺向陆寒心口。
陆寒抱著苏璃就地打滚,金剑擦著他左臂划过,在衣袖上烧出焦黑的窟窿。
他能感觉到皮肤下的肌肉在抽搐,血腥味在嘴里漫开,可他的手始终没鬆开苏璃。
“第七层剑意!”
他咬碎后槽牙,识海的玄铁令牌突然发出嗡鸣。
青金色剑气从他周身迸发,像无数把小剑在皮肤下游走。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引动剑灵残魂的力量,痛得他几乎要昏过去,可当剑气包裹住苏璃的瞬间,她的睫毛颤了颤,原本冰凉的指尖有了温度。
“你疯了!”
萧无尘的金剑被剑气震偏,擦著陆寒耳际钉进崖壁。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这是同归於尽的招法!”
“我知道。”
陆寒抹去嘴角的血,青金色剑气在他眼底流转。
“但她不能死。”
两人的剑气在崖间相撞,炸起的气浪掀得古松剧烈摇晃。
陆寒的脚步不断后退,每退一步都在崖石上擦出火星;萧无尘的道袍被剑气割得更碎,露出胸前狰狞的伤疤。
那是当年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留下的。
“够了!”
神秘女子突然厉喝。
她的玉佩裂开蛛网状细纹,显然已用尽全力。
蓝光从玉佩中倾泻而出,在断崖边缘撕开一道漆黑的裂缝,裂缝深处泛著幽蓝的光,像只深邃的眼睛。
“带著她走!这是最后机会!”
陆寒的脚步一顿。
他能感觉到裂缝里传来的灵气波动,那是生机的味道。
苏璃的剑心石突然大亮,与裂缝里的光相呼应,在她心口映出淡青色的影。
“你呢?”
他看向神秘女子。
她的面纱不知何时又覆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染著血丝的眼。
“守道者的命,本就是为剑灵而存。”
她抬手一推,光桥突然变得坚实如玉。
“快走!”
萧无尘的金剑再次破空而来。
这一次,陆寒没有躲。
他抱著苏璃冲向光桥,青金色剑气在身后形成屏障,替神秘女子挡下大部分力道。
“轰”的一声,剑气与金剑相撞,炸起的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
“小心!”
陆寒本能地护紧苏璃,却感觉后背一痛——是萧无尘的指尖,穿透了剑气屏障,刺进他肩胛骨。
“跟我回去......”
萧无尘的气息弱得像游丝。
“我求你......”
陆寒转身,看见萧无尘的眼底终於有了恐惧。
他的白髮被血粘成一缕缕,脸上的血污被风吹开,露出半张和记忆里重叠的脸。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裂缝里的吸力突然增强,拉著他向前跌去。
“师尊......”
他的声音被风声撕碎。
最后一眼,他看见神秘女子扑向萧无尘,玉佩的光將两人笼罩。
看见玄天宗的废墟彻底沉入地渊,最后一块刻著“玄”字的断瓦坠入黑暗。
看见苏璃的睫毛轻轻颤抖,在他掌心写下一个模糊的“活”字。
然后,黑暗將一切吞噬。
意识即將消散时,陆寒听见叮叮噹噹的打铁声。
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像来自很远的过去。
他仿佛看见一个扎著总角的小男孩,蹲在铁匠铺里,看师傅抡著大锤敲打烧红的铁块。
火星溅在他脸上,有点疼,却让他想起苏璃煎药时,药罐边缘冒起的小泡。
“小寒,发什么呆?”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陆寒想抬头,可眼皮重得像压了块磨盘。
他最后听见的,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和识海深处玄铁令牌的嗡鸣,像在应和某个沉睡了千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