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手指(下)(1/2)
晨光渗进书房雕槅扇时,林砚踩著满地碎金似的日影进来。
林广福正就著珐瑯手炉取暖,老镜滑到鼻尖,对著《朱子家训》上的蛀洞摇头。
紫檀案头镇纸压著泛黄的水利图,墨跡沿著太行山脉的褶皱蜿蜒,恰与窗外覆雪的远山轮廓重合。
“爷爷。“孩童的声音惊落了梁间积尘。
老人抬头,见孙儿逆光立在门边,靛蓝袍襟前沾著未化的雪晶。
这般郑重的神色,倒像是那年与他商议买下西坡五十亩旱地时的长子。
“砚哥儿来得正好,陪爷爷...“
“我想教村里的小朋友下五子棋。“
铜手炉咔噠磕在案几上。
林广福透过水汽氤氳的茶盏望去,孙儿眼底跳动著某种陌生的光,像他年少时在煤井下见过的磷火。
书房霎时静得能听见炭盆里银骨炭的噼啪声,连博古架上的西洋自鸣钟都屏住了呼吸。
“用我的云子吧。“
老人突然起身,羊皮袄扫落案角棋谱,“祠堂东厢房如何?地龙烧起来比城里公馆还暖。“
路上,碰到准备过来找他的虎子他们几个人,听说族长要去祠堂给他们安排下棋的地方,全部都开心的跟上。
祠堂守门人林山正往铜香炉添柏枝,火星子溅上他补丁摞补丁的鞋。待看清族长身后跟著的“童子军”,这个素来刻板的老鰥夫竟露出缺牙的笑:“东厢炭盆已烧上,特意加了驱寒的艾绒。“
推开雕木门的剎那,地龙的热浪裹著陈年香灰味扑面而来。
五十张矮几沿万字纹地砖排开,每张都铺著靛蓝土布——细看竟是拆了旧袍改的。
林砚的指尖抚过粗礪布纹,突然察觉祖父的羊皮袄薄了几分。
“砚哥儿快看!“虎子突然指著房梁惊呼。
交错的原木樑架上,不知何时悬下十数盏走马灯。
羊皮纸面绘著“仙人指路““飞象过河“等棋谱,烛火摇曳间,那些棋子在光影里活过来,顺著纵横十九道奔涌成河。
东厢房的门閂刚落下,孩子们便笑作一团滚进地龙烘热的青砖地。
虎子四仰八叉躺在棋枰旁,冻疮未愈的脚丫子贴著暖墙,舒服得直哼哼:“这地龙比俺家炕头还热乎!上回在晒穀场玩抓石子,二丫的鼻涕都冻成冰溜子......“
“你才掛著冰溜子呢!“
林砚正往黄杨木棋罐里码云子,闻言指尖顿了顿。
林砚突然拍响棋枰,惊得樑上积尘簌簌,“咱要办个五子棋擂赛!你们去喊人过来“。
二丫正数著雕窗欞的格子,闻言掰起手指:“西头栓子家俩、南巷英姑三姐妹...。“忽然“啊呀“一声:“西头陈寡妇家的小么算不算?刚满五岁......“
“算!“林砚抓过供桌上的硃砂笔,在陈年黄历上圈出最后几个名字,“去岁中元节偷供果的那个豁牙子也得叫上。“
孩子们鬨笑著散作满天星,虎子临走不忘顺走供盘里的蜜供,说是“给路远的带乾粮“。
最先撞进门的是粪球,他顶著满脑袋霜,怀里揣著热腾腾的驴粪蛋——说是给地龙添燃料。
接著涌进来裹挟著雪沫的孩子们:有的鞋底还粘著黍茬,有的袖口沾满猪草汁,米粒甚至抱著未断奶的羊羔。
林砚逮著还没对决过的人,进行一对一教学。
耳畔的提醒不断响起:
“对决已成立,是否开始”,铁蛋(大名周铁山)
“天地为枰,落子无悔,棋主完胜一局,可摹木工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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