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简在帝心(二合一)(2/2)
三千里外,大燕龙庭,风雨招摇。
紫禁城九重宫闕的琉璃瓦在暗云之下泛著冷光,水渍顺著金砖御道匯入石雕首之中,千龙吐水,匯入台下明沟暗渠。
而在乾清宫中,年逾四十的景顺帝正穿著宽鬆道袍,半臥在帘幕之后。
手中一团蒲扇挥著清风,虽然是乍暖还寒时候,却半著领口,身上微微见汗,人已飘飘欲仙。
帘幕之外,大燕朝的顶樑柱,內阁首辅、礼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胡广文微微僂著身子,坐在锦凳上。
旁边,则是新党党魁,內阁次辅、吏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杜如风,年不过五十的他精神抖擞,三寸黑须打理的颇为美雅。
另外一人,屁股半坐,腰背挺直,尚有几分拘谨的,是从礼部侍郎刚提拔上兵部尚书的夏吉。
最后一人,站在殿中,虽然无座,但也泰然自若的,是內阁群辅,户部尚书胡泰。
倒不是皇帝不给他赐座,而是这几天阴天下雨,老毛病“腿股风”犯了,站著能更舒服一些。
殿宇沉默,当值的太监宫女都屏著呼吸,生怕哪一声呼吸粗重了,惊扰了天上贵人,落得个死无全尸。
“胡阁老。”
帘幕后传出的声音,縹緲如烟般传了出来,却令有些走神的胡广文瞬间睁开了的睡眼,身子往前凑,耳朵也微微往前侧倾,做出倾听之状。
“臣在。”
“朕昨夜观星,见紫微垣东南有赤气犯斗。今早钦天监来报一一说是东南分野星象大凶啊..:
你们內阁,可曾收到什么...有趣的奏报?”
胡广文闻言,缓缓起身:“陛下,东南瘟疫、反贼肆虐,皆在我腹心之地。昨日,凤棲府来报,府城之內,满城素白,十户九空。”
帘幕后面传来一声轻笑:“朕问星象,胡阁老倒是说起这些蚁来了...说起来,吴州省布政使董之涣上旬还在给朕报祥瑞,奏摺之中满是喜庆,说在太湖之中,发现一条四十多斤的锦鲤,通体发著金光,昭示著景顺十五年必然是国泰民安的一年呢。
杜卿,你精通《周易》,说说这赤气主何吉凶?”
“陛下,《天官书》有云“赤气为兵发疫”。然陛下近年闭关镶灾,此象当应外省官吏瀆职7
他说著,余光扫向了胡泰:“警如...陛下节衣缩食,朝廷省吃俭用,硬生生挤出五十万两防疫银,究竟有无餵了硕鼠?”
“杜阁老,你什么意思!”
胡泰怒道:“户部一年一千多万两银子进出,笔笔都有明確的记录,五十万两賑灾银拨付出去,户部点灯熬油清算帐簿的时候,杜阁老还在家抱著上旬刚纳的美人吃奶吧:·::::”
“够了!”
帘幕內忽然扔出一个摺子,“啪”的摔在了地上:“你们看看。”
外边立著的小太监连忙弯著腰跑过去,双手小心的將摺子捡起来,又匆匆弯腰走到胡广文跟前递给了他。
胡广文快速看完,顿时浑身冷汗津津的传给了杜如风,同时跪地说道:“老臣昏!疫情肆虐如火,老臣竟然不察!”
“疫情竟已入扬州。”
杜如风看完惊道。
“皖北贼寇横行,吴北鼠疫肆虐,都是腹心之地。
尤其吴北!
漕粮重道,如因鼠疫停摆,这偌大的京城,不到四月就要饿孵遍地!
不到五月,三十万边军就要跳脚闹!
这个责任,你们背得起来吗?”
帘幕被拨开,景顺帝走了出来。
这会儿用了丹药,精神还颇为亢奋,光著脚贴著冰凉的金砖,也感觉甚是凉爽。
胡广文三人连忙站了起来,四人都弯腰弓著身子。
“胡阁老,董之涣是你的人吧?真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能臣、忠臣、良臣”啊!”
景顺帝走到软塌前坐下,半倚椅背。
“陛下明鑑,臣::·
景顺帝一甩拂尘:“休要多言,当务之急,是派遣一员能臣,先把鼠疫控制住!
议一议,谁去?”
胡泰上前一步:“臣举荐南京吏部侍郎张养节::·
杜如风皱眉:“此人不妥,此等时节,需要调动吴州资源,需一德高望重者方可,那张养节曾在丁忧期间妓,名声有损,不能服眾,臣举荐兵部侍郎苏言·:··:.”
『不可不可,苏言出任兵部侍郎以前,一直在翰林院当值,少有处理具体事务的经验,陛下,
臣举荐都察院左都御史陆青山·:·::.”
胡泰当即否定。
两人一言一语,互不相让,爭吵不休。
景顺帝身上的药力渐渐过去,变得有些昏沉欲睡:“不如,就启用徐观湘。”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殿內声音立即就被压了下去。
在座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压力。
“朕记得景顺十二年,徐阁老致仕后,就回老家吴北扶阳县。朕也记得景顺二年开封府爆发天,徐阁老就曾亲赴开封。”
景顺帝似是陷入回忆,最终轻轻一摔拂尘:“就启用徐观湘,內阁擬旨,徐观湘加太子少保衔,赐尚方宝剑,准其便宜行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调太医院院判隨行,拨內帑银十万两,即刻启程。”
说罢,他已经上鞋子,转入帘幕之后:“散了吧!”
三位阁老和夏吉一起出了乾清宫。
此时雨势並未停歇,风狂雨骤,宫人提著雨伞过来:“几位大人,咱们还是去偏殿躲一躲雨,
待到雨势小一点再走?”
“疫情如火,可等不得人。”
胡泰冷哼了一声,夺过宫人手中的伞,就走入了雨幕之中。
“陛下启用徐观湘,此人如果藉此大疫重回中枢,对我等二人是祸非福,不要忘记景顺十二年时是谁將徐观湘逼退朝堂。”
胡广文伸出手去,接著外界的冷雨,正如他此时心情一样凉颶的。
“圣明不过陛下,既然是陛下的想法,你我又能如何?”
杜如风心里也沉甸甸的,他已经隱隱猜到了皇帝的心思。伸手拿过宫人的伞,也走入了雨幕,
夏吉见此,也匆匆拿上伞跟了上去。
胡广文摇了摇头,杜如风不愿意身先士卒,他也不愿意在此时去陛下的主意。等到天上骤雨渐歇,才拿过伞来,踏入雨中。
当內阁写好圣旨送入皇宫用印后,宫门一骑背著圣旨和宝剑飞奔出宫时。
远在伍仁县衙的安昕,正在一个瓦罐前面,看著瓦罐上析出的青霜。
这才是他需要的药材。
经过蒸煮以后,与芒硝一起放入陶罐之中,静置一夜,就能析出青霜。
安昕用刀刃刮下一点青霜,放入盛放著薄薄一层清水的白瓷碗中,轻轻一弹碗壁,水波荡漾,
青霜溶解,滴溜溜的化出一颗颗靛青色的丹丸,漂浮在空中。
一陶罐析出的青霜,安昕一共收了二十来颗药丸,装入了一个瓷瓶之中。
虽然不是抗生素,但经过他以弄丸之术提炼药性,应该也有不错的效果。
但他的灵力是有限的,即便他二十四小时不做別的,天天在这里炼药、恢復灵力、炼药,不断循环,也制不出多少这样的药丸子,救不了几条人命。
“张良,这个避疫丸你先吃了。”
出了门,安昕將瓷瓶给了张良。
他跟著自己进了疫人屋,有不小的被感染的风险。
“谢大人!”
张良接过瓷瓶,倒出药丸,拿水送服。
放入嘴里,就有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顺著咽喉直入腹中,本来喉咙里有种咯痰的感觉,此时也变得非常清爽。
县尊大人所制的药,几乎是立竿见影的起到了效果。
“取出一半,著人送去流民营,看看王五的女儿是否染疫。如果染疫,就给她试一试药效。”
安昕几乎可以確认,和王五同处一屋的王五女儿肯定已经染疫。
“是。”
张良答应道。
“救疫章程,可已经记熟了?”
安昕又问。
“已经记熟了。”
张良说道:“学生打算在三班六房之中,挑选了二百名机灵的,按照大人章程之中所言,成立救疫所。
由救疫所统一所应对可能爆发的鼠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