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雷地火(1/2)
隨著怀荒步兵大阵左右两翼分离,一个宽约三百步的巨大缺口赫然洞开。
乙居伐一时不明其意,但当他的目光穿过缺口望向南方时,眼前景象令他惊愕不已——
是牛!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牛,正蓄势待发!
这正是乐起受智源和尚启发,从史书中寻得的“故智”。
战国时期,乐毅伐齐,齐国仅剩即墨、莒城未下。齐將田单用离间计使燕国换掉乐毅后,正是凭藉“火牛阵”大破围城燕军,最终光復齐国。歷史长河的积淀便在於此,翻阅典籍,总能找到可资借鑑的经验或教训。
乐起也知道,歷史上使用火牛计不成反受其害的例子数不胜数,但,绝不是今天!
其一,用此计策得牛数量多。这几日他帮著智源和尚分配牲畜,由於耕牛属於农业和战爭的重要物资,故而大多数耕牛都还没有分配下去而是集中在都督府掌握之中。
其二,火牛计必须出其不意。
歷史上东施效顰的人使用此计,被早有准备的敌军一阵箭雨反倒把火牛赶回来的例子可不少。
但是在今日的战场,虽说库莫奚人早有准备,而且是在堂堂正在的正面衝击对决之中,也依然有足够的隱蔽性。
原因很简单,库莫奚人蝟集在鸳鸯水南三角地带中,而此地水流既然是自南向北,就说明了地形是北低南高,而且此处並没有山丘,库莫奚人的视线都被步兵大阵给挡住了。
其三,火牛的背后得有足够的刺激,避免牛群掉头。
对此乐起也早有准备,牛群后他亲自带领怀荒的少年骑马驱赶,每人持一长矛,但凡有哪只牛停下脚步,身后的少年就会刺它屁股,逼迫它们继续向前冲。
其四,其实和第三点差不多,也就是不能仅仅靠火牛。
火牛破开敌军阵型后必须紧跟著衝锋的兵力进去陷阵肉搏。除了驱赶牛群的少年,乐起则带领怀荒镇剩下的几乎所有骑兵和披甲步卒紧跟在牛群之后。而乐举和徐颖分別率领的左右两翼也会在火牛阵发动后不顾一切地衝锋。
这些黄牛平日里在草原上吃草產奶,虽然它们不像南方的水牛一样体型庞大或是拥有粗壮坚硬的牛角,如今却被赋予了拯救整个怀荒的重任。
牛群的毛色各异,大多数色如黄金,往日驯服的眼神采也似乎感受到大战的氛围而狂躁不安。
这些黄牛的牛角並不大,没法在上面绑在尖刀。乐起只好將怀荒镇所有的军旗揭下来掛在牛角之上,仿佛给牛群披上五彩的外衣。每头牛身上绑有长矛,矛尖反射著初升的月光更显肃杀令人胆寒。而牛尾则被绑上浸透了油脂的芦苇。
“点火!赶牛!”
乐起一声令下,士兵们同时点燃了牛尾上的芦苇。
剎那间,火焰腾起。
灼痛与惊恐瞬间刺激了牛群,它们发出悽厉的嘶鸣,发疯般向著前方狂奔而去。一千多头牛匯聚成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沉重的蹄踏令大地为之震颤。
火牛们瞪著通红的眼睛,鼻孔中喷出粗气,嘴里发出愤怒的咆哮,有的牛背上的军旗也被牛尾的芦苇火炬所点燃,整头牛仿佛披上了火焰的鎧甲。
它们以排山倒海之势与对冲而来的库莫奚中军相撞。
“继续冲,冲,不要停!”
库莫奚的中军虽然有乙居伐亲自坐镇,但都不是阿会部直属的骑士。混乱之中乙居伐难以命令骑士们做出最正確也最残酷的选择——
利用高速的马匹和人数的优势狠狠与牛群对撞,用前排骑士的牺牲为后排打出通道。
各部落的骑士们,面对发疯衝来的火牛群,本能地勒马向两翼躲避。
然而,正面战场的空间早已被压缩到极限。
鸳鸯水与怀荒东河自西南、东南向北交匯,越往北,战场越显狭窄。
库莫奚人庞大的兵力优势,此刻反而成了致命的累赘:向东是河岸,会被挤压;向西是己方主力中军和正在包抄的右翼,人马更为密集!
受惊的战马本能地横转避让,却正好將柔软的侧腹暴露给牛背上突刺的长矛。
先是疯牛背上的长矛狠狠捅穿战马最柔软的腹部,然后紧隨其后的牛头牛身挟著巨大的惯性狠狠撞上,將骑士连人带马一同撞翻在地。
落日已沉,昏暗暮色中,前排倒毙的人马成为后排骑士的噩梦。收束不及的战马接连被绊倒,迅速堆积成新的障碍物。
“乡邻兄弟们!我等被困多日,已是绝境,岂能坐等他人救援,寒了城中兄弟的心?隨我贺赖跋弥——渡河!渡河!”
贺赖悦的怒吼穿透河面。
纵然隔著一条河,看不清南岸战况,但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重锤擂鼓,狠狠敲击在贺赖悦和残部的心头。
连日被困的憋闷与愧疚,此刻化为决死的勇气。
贺赖悦反手將盾牌背在身后,双手高举长槊,当先蹚入齐腰深的冰冷河水。身后,负责监视的库莫奚生力军见状,立即催马放箭,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渡河者的后背。
不断有人中箭,惨叫著沉入水中,血在河面晕开。贺赖悦无暇他顾,咬紧牙关奋力前行。刚踏上南岸,便惊喜地发现当面敌军阵脚已乱,竟无人沿河布防。
“敌军已乱!隨我杀!”他转身取弓搭箭,箭无虚发,接连射落数名逼近的追骑。
贺赖悦的呼喊如同重鼓,激励著身后倖存的怀荒义军。他们纷纷怒吼著,不顾一切地蹚过河水。此时库莫奚的追兵愈发逼近,箭矢如雨点般落下,河面上溅起一片片夹杂著鲜血的红色水。
贺赖悦身边的一名年轻乡邻,刚要踏上河岸,便被一支利箭射中大腿,整个人向前扑倒在水中。贺赖悦见状,一把拉起他,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半拖半拽著继续前行。
“撑住,兄弟,我们马上就能杀出去!”贺赖悦咬著牙说道。
上岸后,他们发现前方敌军已彻底陷入混乱。贺赖悦无暇多想,率领著这群疲惫但斗志昂扬的乡邻,如猛虎般冲入敌阵。
他手中的长槊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雾,或刺或挑,將靠近的敌人纷纷击退。
然而库莫奚人也並非不堪一击,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开始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一名身材魁梧的库莫奚骑士,骑著一匹高头大马,挥舞著弯刀,径直朝著贺赖悦衝来。大刀带著呼呼风声,势大力沉地劈下。
贺赖悦侧身一闪,长槊顺势刺向对方马腹。那將领反应极快,一提韁绳,马高高跃起,避开了这一击,紧接著反手一刀横斩过来。
贺赖悦连忙用长槊抵挡。“鐺”的一声巨响,震得他手臂发麻。
贺赖悦佯装败退,引得那骑士追来,然后突然转身,以一个极低的姿势滑步向前,手中长槊狠狠刺向对方的战马。那骑士躲避不及,战马被长槊刺中,一个踉蹌。贺赖悦趁机跃起,丟槊拔刀砍向对方咽喉,结果了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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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俟斤,快走吧。”
乙居伐身边的亲信拉著他的马就往北边走:
“魏人都疯了,他们不管后头包抄的骑兵,全都跟上来了!再不走河北的魏兵也要渡河来把咱们都堵在这里!”
乙居伐又急又气,反手一扯就將韁绳扯回到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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