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福源玄机(1/2)
装甲汽车的后车厢,像个移动的铁皮棺材。冰冷、顛簸、充斥著机油和劣质菸草混合的呛人气息。唯一的光源是车尾那扇小小的、布满污垢的铁柵栏窗,车顶旋转的警灯红光如同鬼魅的血液,一下下泼洒进来,在唐龙三人沉默的脸上流淌、变幻。小刀缩在角落,抱著膝盖,身体隨著车厢的顛簸微微颤抖,脸色在红光的映照下白得像纸。六子则挺直腰板坐著,巨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车厢一角,双手紧紧攥著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憨厚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一丝倔强的不服气。每一次顛簸,都让车厢发出痛苦的呻吟,也重重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唐龙闭著眼,靠在冰冷的车壁上,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灵泉的暖流在体內无声奔涌,抚平著翻腾的气血,也让他超乎常人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他能清晰地听到车厢外轮胎碾过石板路的沉闷声响,能分辨出车外警察们粗重的呼吸和偶尔低沉的交谈碎片,更能“感觉”到那两道如同跗骨之蛆般、始终隔著铁皮车厢锁定著他的冰冷目光——一道来自那个小鬍子警官,充满了审视、忌惮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另一道,则如同来自幽冥,带著纯粹的、非人的漠然,来自那个如同鬼魅般消失又出现的“夜梟”!
车子终於停下,刺耳的剎车声如同钢刀刮过耳膜。后车门被粗暴地拉开,冰冷的夜风夹杂著警察局特有的、混合著汗味、劣质菸草和隱约血腥的污浊气息扑面而来。
“下来!快点!” 一个警察不耐烦地用枪托敲打著车门框。
三人被推搡著下了车。眼前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青砖铺地,角落堆著些蒙尘的杂物。正面是一排低矮的青砖瓦房,几扇窗户透出昏黄如豆的灯光,像垂死野兽的眼睛。门楣上掛著一块斑驳的木牌,写著“南城分局第三巡警所”,字跡被油烟燻得模糊不清。空气里瀰漫著一种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沉闷感。
小刀嚇得腿肚子发软,差点栽倒,被六子一把扶住。六子巨大的身躯在警察局院子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扎眼,立刻引来了更多或好奇、或审视、或不怀好意的目光。几个穿著黑绸短打、叼著烟圈、吊儿郎当的帮閒模样的人,靠在墙根阴影里,对著他们指指点点,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唐龙不动声色,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將警察的数量、站位、帮閒的位置、以及院子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那扇沉重的黑漆木门,都瞬间印入脑海。
“带进来!” 小鬍子警官的声音带著烦躁,当先走进正中间那扇敞开的、透出昏黄灯光和浓重烟味的房门。
审讯室不大,靠墙摆著一张掉了漆的破旧木桌,两把椅子。墙上掛著一面蒙尘的“礼义廉耻”牌匾,字跡模糊,更像是一种讽刺。桌上只有一盏玻璃罩子熏得乌黑的煤油灯,灯芯如豆,摇曳著昏黄微弱的光,將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扭曲变形,如同群魔乱舞。空气里除了污浊的气息,还多了一股劣质墨水和陈年卷宗发霉的味道。
小鬍子警官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子后面,脱下帽子扔在桌上,露出一个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分头。他点燃一支香菸,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繚绕中,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探照灯,在唐龙三人脸上来回扫视。一个年轻的书记员坐在旁边,摊开一本厚厚的、边角捲起的登记簿,手里捏著一桿蘸水钢笔。
“姓名!年龄!籍贯!住址!深更半夜在槐树胡同干什么?” 小鬍子警官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桌面上。
小刀嚇得一哆嗦,嘴唇翕动著,刚想开口,却被唐龙一个极其轻微的眼神制止了。
“唐龙,十五岁,北平本地人,住南城柳条巷七號。”唐龙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不卑不亢,“天黑迷路了,想抄近道回家,路过槐树胡同时,听到里面好像有动静,像是砸东西还是打架…还没等看清,就被你们的警笛和强光嚇懵了。” 他微微低著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被无辜捲入、受了惊嚇的普通少年模样,眼神里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措。
“迷路,路过?”小鬍子警官嗤笑一声,手指夹著香菸,烟雾直喷到唐龙脸上,“那胡同七拐八绕,黑灯瞎火,你一个半大小子,带著这么个傻大个(六子)和个小滑头(小刀),深更半夜迷路到那鬼地方,骗鬼呢?!”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煤油灯的火苗剧烈跳动了一下!“说!是不是跟里面的贼人一伙的,是不是去接头的?”
这一拍桌子,嚇得小刀差点跳起来,六子也猛地握紧了拳头,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嗬嗬”声。审讯室里瞬间充满了火药味!
“警官!”唐龙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少年人特有的、被冤枉的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我们真的是路过,不信您可以去柳条巷打听,街坊邻居都认识我,我娘病著,还等著我抓药回去呢!” 他的眼圈恰到好处地微微泛红,声音里带著一丝哽咽,將一个担忧母亲、却又被捲入无妄之灾的孝子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抓药?”小鬍子警官眼神一凝,狐疑地盯著唐龙,“药呢,抓的药在哪?”
“钱…钱不够…”唐龙的声音低了下去,带著窘迫,“药铺关门了,想著明天一早再去。”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用带著泥土和擦伤痕跡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口袋,似乎想掏钱证明,却又因为囊中羞涩而尷尬停住。
小鬍子警官的目光死死盯在唐龙的手上,又扫过他脸上那恰到好处的窘迫和委屈,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他猛吸了几口烟,烟雾繚绕中,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似乎在极力回忆著什么,目光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桌角——那里放著一块用破布包著的、沾著暗红泥渍的碎砖头,正是唐龙在槐树胡同口踢到他脚边的那块!
那暗红的污渍,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如同凝固的毒蛇之血,散发著无声的警告。
审讯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煤油灯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小刀紧张的吞咽声,以及六子那粗重的、带著愤怒的喘息。
小鬍子警官夹著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著那块碎砖,脸色在烟雾中变幻不定。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猛地將菸头狠狠摁灭在桌面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
“妈的!”他烦躁地低骂一声,对著旁边的书记员挥挥手,“登记,姓名住,!按个手印,放人!”
“啊?”年轻的书记员愣住了,拿著蘸水钢笔的手停在半空,一脸茫然,“队长,这这就放他们?”
“让你放就放,哪那么多废话!”小鬍子警官猛地一瞪眼,声音带著压抑的暴怒,“三个半大小子,屁都问不出来!留著浪费老子粮食吗,赶紧登记,按完手印让他们滚蛋,看著就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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