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福源玄机(2/2)
书记员嚇得一哆嗦,不敢再多问,连忙在登记簿上潦草地写下唐龙刚才报的信息,又拿出一个油腻腻的印泥盒子。
唐龙顺从地走上前,在书记员指定的地方按下鲜红的手印,小刀和六子也懵懵懂懂地跟著按了。
“滚,都给我滚,下次再让老子在那种地方逮著你们,直接送炮局(监狱)!”小鬍子警官不耐烦地挥著手,像驱赶苍蝇。
三人如蒙大赦,在小鬍子警官不耐烦的呵斥和书记员疑惑的目光中,快步走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审讯室。走出警局那扇沉重的黑漆木门,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但自由的空气时,小刀和六子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妈呀!嚇死我了!”小刀拍著胸口,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阴森的警局大门,“那鬍子警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凶神恶煞要吃人,转眼就放咱了,龙哥,你给他灌啥迷魂汤了?”
六子也挠著后脑勺,一脸憨憨的困惑:“是啊,大哥,俺都准备跟他们拼了。”
唐龙没有立刻回答。他站在警局门外昏黄的路灯下,冰冷的夜风吹拂著他额前的碎发。他回头,目光深沉地望向警局那扇紧闭的黑漆大门。小鬍子警官最后那烦躁又忌惮的眼神,那块沾血的碎砖,以及那句“送炮局”的威胁…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他忌惮的不是他们三个,而是那血跡背后代表的、更恐怖的力量,放他们走,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是害怕引火烧身!
但这暂时的安全,绝非终点。
“走。”唐龙收回目光,声音低沉而坚定,“去福源当。”
“福源当?”小刀一愣,“龙哥,咱刚逃出来,还去那鬼地方,那掌柜的神神叨叨的!”
“必须去。”唐龙打断他,眼神锐利,“有些事,必须弄清楚。” 掌柜的身份,那句“姓唐还是姓金乌”,药铺东街的陷阱,以及警局里这诡异的放行…这一切的谜团,都指向福源当那个看似昏聵的乾瘦老头!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在狭窄的巷弄间呜咽,如同鬼哭。三人再次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快速穿行在熟悉的街巷中。很快,福源当那面破旧的幌子,在惨澹的月光下,出现在前方支巷的深处。
当铺的木门依旧虚掩著,透出里面一丝微弱如豆的灯光。
唐龙示意小刀和六子在巷口阴影里警戒,自己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黑漆木门。
“吱呀——”
门轴发出熟悉的呻吟。当铺內光线昏暗,高高的柜檯后,掌柜依旧穿著那身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戴著老镜,就著柜檯上那盏同样熏得乌黑的煤油灯光,慢条斯理地用一把小镊子修补著一本破旧的线装书。他似乎永远有修不完的书。
听到门响,掌柜头也没抬,只是从老镜片上方撩起眼皮,浑浊的眼珠扫了唐龙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两口古井,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
“后生,夜路走多了,容易撞鬼。”掌柜的声音乾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跌打药』…见效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唐龙肩背处被石子硌破、又被泥水浸透的衣衫破损处。
唐龙走到柜檯前,没有回答掌柜的问题。他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躺著那把沾著血渍的黄铜钥匙,还有那块从警局审讯室顺出来的、沾著暗红泥渍的碎砖头!他將这两样东西,轻轻放在冰冷的高柜檯上。
钥匙和碎砖並排躺著,在昏黄的灯光下,无声地诉说著药铺东街的杀局和槐树胡同的惊魂。
“掌柜的,”唐龙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药引』没拿到,倒是惹了一身腥。槐树胡同口,还差点被『夜梟』堵个正著。警局走了一遭,靠一块沾了『鬼血』的砖头才囫圇出来。”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紧紧锁住柜檯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现在,我只想问一句——您到底是谁?是引路的灯?还是…捕雀的网?”
掌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慢悠悠地放下小镊子和那本破书,摘下老镜,用那块磨损的软布仔细擦拭著镜片。浑浊的老眼在昏暗中抬起,第一次毫无遮挡地、平静地迎向唐龙锐利如刀锋的目光。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浑浊,也没有了刻意偽装的市侩或惊惶。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歷经沧桑后的平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託付感。
他没有回答唐龙的问题,而是缓缓伸出手,枯瘦的手指沾了点茶杯里早已冰冷的残茶,在布满灰尘和油渍的柜檯上,一笔一划,极其缓慢而清晰地写下了三个字:
“惊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