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无为法而有差別(1/2)
陈故眉头舒缓,自有妙计。
伸手轻抚腰间长剑,哄小孩般说道:“听说天下第六的飞剑『簪星曳月』陷落於此,茂流早年在云庐山结庐修行,以天下第四的剑池之水为你淬火,故而銛利倍常,锋芒无匹。难道你就打算这么神器自晦的隨我去镜子窟一探?不怕跌了主人面子?”
陈故话音刚落,腰间三尺青锋又是褪尽锈华,寒光凛冽。
陈故朝著神会和尚挤眉弄眼,一脸得意。
后者直接选择无视。
两人拌嘴,適才行路半道儿,沿途到就看到不少山民提携香烛,赶赴喻公庙烧香拜神。
故此陈故再次催促道:“咱步子得再勤利些,要不然真赶不及了。”
神会和尚无奈道:“你到底在急什么?这才卯时刚过,这点路程,爬著来回都绰绰有余了。”
陈故摇头道:“这不是要去的地方不少吗?都进山头了,能不去李府拜会凤棲祖父?说起凤棲,那老瞎子设计斫了他道基,我也不得去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有一个文庙陪祀的红椅子,別说什么不期而遇,他一定已经防著我了,剩下那个『非人哉』的吕长吉,我也得知道他心中到底打什么算盘,我乖徒孙儿可真不能和他混一道儿去……”
陈故伸出一只手掌,隨著话密,依次弯曲手指,最后摇头,“我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啊!”
神会和尚只道:“既然还有这么多地方要走,其实真没必要纠结一顿宴席,我会替你多吃一人份的。”
陈故斩钉截铁道:“那不行,饭我是一定要吃的。”
神会和尚是个念头不多的人,遂也简单道:“那就先吃饭,事情都往后稍稍。”
陈故双眼微眯,轻笑道:“我就是要把这些五八门的牛鬼蛇神都凑一起,我刚才看了,开席都是用八仙桌,刚好坐一桌,有什么话不如都放到檯面上来,也唯有群玉山那上不得台面的傢伙,跳樑小丑一个,可以再容许他蹦躂一会儿。”
神会和尚听著都开始觉得麻烦起来。
陈故丝毫不觉强人所难,“所以你赶紧个神行之法,早去早回,我等会儿还要和我徒孙坐一桌呢。”
神会和尚嘆了口气,问道:“既然你这么满意这个徒孙,方才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身份呢?”
“你以为我不想啊?还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凤棲收下的另外三个滑头鬼,一个个都改口叫他先生了,就只有这个被撇在山中的小鱼儿还叫著『夫子』呢。”
陈故道:“再者,我若是表明了身份,群玉山那腌臢货色,叫不得投鼠忌器?虽然你陪著我临溪县走了一遭,察见他的罪行已经足够送去自家剥落堂了,但是我觉得他一个阴神修士的价值,在其山头看来,尚且罪不至死,我觉得这样不好,他是真该死啊!名字倒是取得灵爽,汪润,字韵流,號蔚然。”
神会和尚语重心长道:“陷人於法,唯果悖德。”
陈故挑眉,轻笑道:“出家人果真是以慈悲为怀啊,那你觉得理当如何?”
神会和尚想了想。
目光落在陈故腰间的银鉤之上,直抒胸臆道:“一剑攮死算了。”
陈故哈哈大笑。
“要不说咱能尿到一块去呢?意气相投,引为知己啊,可惜凤棲性子憨直,直接去了群玉山讲道理,这还真是羊入虎口,反倒叫我束手束脚了。”
神会和尚终於急人所急,脚踏黑土,一片黄云微微升腾,晕染两人四足。
好似一路风尘僕僕,足沾泥泞。
陈故却是觉得自己现在有了騏驥脚程。
並非是道家天罡三十六法中的缩地成寸,而是佛门神通,“譬诸行者”。
两人行路飞快,这便朝著镜子窟走去。
转眼就到了陈家老宅前。
陈故忽然停步,望向土墙內。
突兀矗著一棵光禿禿,没有枝杈也没有叶的青桐树。
陈故喟然长嘆,“暴殄天物啊!”
神会和尚顺其目光看去,却是摸不著头脑,问道:“你又看出什么了?”
“这应该就是小鱼儿家的祖宅了。”陈故不答反问,“《南华真经》读过吗?”
神会摇头,没好气道:“我是和尚啊,不是道士,读什么道藏?”
陈故口没遮拦,“佛道不分家,老子西出函谷关,化胡为佛的典故你不知道?”
神会和尚双眼微瞠,难得动了脾性,瓮声瓮气道:“你休要胡说八道!”
陈故耸了耸肩,“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神会和尚梗著脖子,“我能不激动吗?你少和我胡扯什么《老子化胡经》!”
陈故笑道:“你这不是也读过些道书的吗?一点嗔心火,能烧功德林,权且收收脾气吧。我没记错的话,你佛门还有一本偽书,叫作《清净法行经》,直接把我家老夫子和一眾学生都归类佛陀弟子化身呢,你看我在乎吗?”
神会和尚自是辩驳不过这个巧舌如簧的老文生的,只能吃瘪道:“都是偽书,害人不浅,提它作甚?”
陈故笑道:“著相了,法兄,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別,门户之见不可取啊。”
神会陷入沉默,半晌才道:“如遭棒喝……”
陈故点到为止,双手附后,缓缓行至陈家老宅之前。
抬头看向那一棵待遇好似“人彘”的青桐树,感慨道:“我那徒孙就是憨直,竟然被个老瞎子誆骗多年。”
神会和尚也是踱步上前,问道:“此树有何玄奇?”
陈故开门见山道:“《南华真经》有言,南方有鸟,其名为鵷雏,发於南海,而飞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而陈家老宅这格局,前有梧桐,后倚翠篁,山溪蜿蜒,首绕其宅,不正是一处凤棲之地?”
神会和尚面色微沉,询问道:“此事与你那弟子李梧,可有干係?”
陈故点头,“要不他怎么名梧,字凤棲呢?”
神会只听他娓娓道来。
“凤棲最初和小鱼儿的相遇,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凤棲那时候,常站在陈家土墙外,不声不响,兀自抬头仰望这棵老青桐树,小鱼儿起初还以为他是歹人。”
神会多余一问,“这是看到鵷雏了?”
陈故轻“嗯”一声。
“確是如此,鵷雏是道家经典中记载一种近似凤凰的神鸟,我是没见著过,但闻凤棲所言,那是一只很漂亮的金色大鸟,可惜他那时一心把它当凤凰,这才耽误了一身不俗的天生道基,偏走了儒道。”
神会摇头,“歪打却正著,遇到你,可不算走岔路。”
陈故点头,本该对老友的撮捧极为受用的他,此刻却是语气不善。
“一码归一码,这是削株掘根,断人大道根基之仇,你说斫伐梧桐枝干,凤鸟又何处落脚?”
神会恍然,“原来他说的回不来黄冈岭,是这个意思?”
他心中暗自揣度,那位施郎中究竟是何方神圣?
陈故嘆息,“凤棲也是因著小鱼儿才遭掛落的,三年之前,他几乎是熬干了心血,想要把他带离这片山头的,最后惹出些祸事,这才打鸭惊鸳鸯,看似高高扬起,其实轻轻落下。”
神会只道:“那时他还没有拜师於你吧?”
“少给我戴高帽了,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算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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