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香火之爭(1/2)
黄衣先生只道:“我不吃俏食,收著吧。”
陈腴还想推辞,只听他又道:“银子而已,想转手还不简单?怕我做什么手脚?畏首畏尾,毫无气度!”
陈腴是真不好推脱,也算被他说服。
只是没实力还胆子大的人,怕是命不长。
陈腴心想,这银鋌子,实在不行还可以拋给施郎中当买药钱。
那黑心鬼,一眼就看出他买药材要做五香汤,八成也不是个凡人。
这些年可真没照拂自己一丝一毫,至於是否祸水东引两说,反正毫无愧疚就是了。
陈腴也不敢叫著烫手的银子放在供桌上,沉声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黄衣先生见陈腴手下沉甸甸的银鋌,满意点头。
继续说道:“我还有十几个朋友,都是喻公的老相识了,也一起来吃些东西,凑个热闹,你看方便不?”
虽然是个问句,却是没有一点儿商榷的意味。
陈腴闻言眉头更皱,黄惊大王的朋友,那多半也是魑魅魍魎、牛鬼蛇神了。
这是组团来砸场子了?
偏偏他还真无可奈何。
陈腴抬首看了眼老喻。
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是一脸怂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黄衣先生一挥手,庙殿之中,赫然多出一十四尊或木雕或泥塑或石刻或铁铸的雕像。
陈腴愣在当场,只见这些神像,奇形怪状,有大有小,不一而足。
细细看去,其中只有三五个他不认识。
不就是曾经分布在这片来龙去脉之中的野神吗?
黄衣先生笑道:“不面生吧?毕竟都是老朋友了,以前在这片来龙去脉列卒周匝,各司其职,而今委屈在我庙里,做个陪祀,但至少咱们同饮同食,日子比往昔好过不知多少。”
黄衣先生笑容依旧,在陈腴眼中,便是图穷匕见。
只听他又道:“山里人总是互相嫁娶,渐渐不分群我,这些老兄弟之间早年虽素未谋面,但彼此之间早有了斩不断的香火情,今日都是隨我来陪喻公过生辰的。”
陈腴眼神渐渐冰冷下去。
好个阴损至极的绝户手段。
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直接来强抢香火了!
陈腴思绪异常灵清,说什么信仰由人,其实都是官家主导,颁下一张祠牒而已。
只教愚民愚信,安分守己。
却有一点真实不虚,得了敕封的福德正神无法作恶,不得为害一方。
至於那些野神、草头神,或许真有本事,但也不会真的大发慈悲,救苦救难,只是为了攫取香火愿力罢了。
黄惊大王庙里能匯集这么多野神,虽说有纵横捭闔的嫌疑,却是不怕僧多粥少?
就从他几次三番出手阔绰看来,他虽敛財却也散財。
十之八九就有幕后之人全盘把控。
这是不想让喻公庙再起香火,所以出手了?
所谓乡绅员外的善捐如数奉还,凡氓黎庶的供养五五分帐。
他到底是动了谁家的利益?
李老太爷处或许能有些消息。
陈腴双手攒拳,没有出声,正是一种发自內心的无力感。
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只是蚍蜉撼树罢了。
当真叵耐!
黄衣先生也不和他多说什么,转身大步往外走去,径直走向外围吕嬴所在的桌席。
现下还是不是满座的时候,这桌上加上他才两人。
吕嬴也不说话,只是衝著他微微頷首。
黄衣先生却是目光灼灼,张口无声。
其实他连张口也不必,出言便能不传六耳。
吕嬴分明听见一句质问。
“你不是人?”
吕嬴失笑摇头,“你怎么还骂人呢?”
黄衣先生眼神晦暗,只道:“我看不穿你的根脚。”
吕嬴低头扯了下裤腿,脚上一双適合行路的棕麻靴,笑道:“我穿著鞋呢,你怎么看我脚?”
黄衣先生不喜欢他这副作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反正自己就真只是来吃饭的。
陈腴步子沉重地走出,转身就要刚修缮的大门闔上。
身后就有那酒包头髮出惊呼。
“咦!黄惊大王庙中的列位菩萨怎么都在喻太公庙里了!”
陈腴面色黧黑。
向来与人为善的他难得面含嗔怒,盯著那怪叫的老梆子。
这王平几乎和自己祖父同岁了,老爹活著的时候偶尔还会来庙里坐坐。
因为山里人都不待见他,菩萨却不会赶他。
他却是从不会心怀感激,每每都是空手来的。
今日是否祸事尚且两说,因为这不期而至的十四尊野神,香火更盛是必然,但老喻只怕是一点余沥都沾不到了。
果然隨著那酒包头的一声怪叫,香客纷纷起身。
如蚁附膻,如蝇逐臭。
片刻就將喻公庙的庙门围得水泄不通。
陈腴面色阴沉得可怕,却是咬紧牙关,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是黄惊大王显灵了,来给太公菩萨贺诞呢!”
挤挤攘攘之中,人声沸反,陈腴也分辨不出是谁人先开的口。
反正是那王平先五体投地磕的头。
之后眼前就是乌压压跪倒一片。
陈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甚至心中泛起些拿笤帚赶人的衝动,反正这劳什子的香火,老喻横竖都抢不过那些野神。
不如掀桌子,都別吃了!
不过就当陈腴嗔念翻涌之时,却看所有人都或站或跪,只有那黄惊大王正和吕先生对坐,两人不言不语,倒也相安无事。
这才生生咽下这股憋屈。
忽然,陈腴又听到有人惊呼。
“露筋娘子显灵了!”
陈腴转头看去,是姬月姑娘操纵著露筋娘子的木像,从大殿北房走了出来。
鹿首人身的露筋娘子像虽然雕琢粗糙,此刻却是月华流动,好似蒙著一层轻纱。
神圣不容褻瀆。
陈腴也是一愣,他从未想过拿姬月姑娘做招牌当幌子,但眼下那一排排神態各异的神像杵在喻公庙中,一动不动,还真不如一个能跑能跳,能说会道的露筋娘子唬人。
姬月行至大门之前,声音带著几分生人勿近的清冷,不悦道:“我家喻公过诞辰,来了些老朋友,尔等休要大惊小怪,少些喧譁,也別进来上香!”
说著她就重重地闔上了庙门。
好似有些慍怒一般。
眾人战战兢兢,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自处。
陈腴藏在袖子中的拳头鬆开,不禁竖起拇指。
倒是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说不得就是老喻支使的。
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妙,还比自己直接赶人温和得多。
陈腴转身,目光落在那面不改色的黄惊大王身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