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2/2)
老喻呵呵一笑,幽怨道:“这你还真怨不得我。”
陈腴无奈,还是那句话,他最討厌別人和他打哑谜了。
不得不说,李府家僕还真是恪尽职守,饭后又纷纷出现,收拾残局。
一个和陈腴算是相熟了的总厨司走上前来,问道:“小腴哥,看今天这热火架势,晚上的备菜酒水只怕更不够了啊。”
陈腴点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今天又不是圩日,集市远在临溪县。
一趟来回也费时费力,菜市也不一定还开著。
陈腴无奈道:“不够就不够吧,人算不如天算,只能是一人几筷子菜食,沾沾福气得了,桌凳的话,就有劳您差人再借些来了。”
总厨司轻声道:“桌椅不用操行,已经在置备了,就是菜食,我中午回稟过老太爷,他说不怕拉低晚席的等第的话,就近找几户养猪人家,添几道杀猪菜,山里不缺时蔬,再多荤素几个碗碟也是不难,就等你拿主意了。”
陈腴心领神会,老太爷精於世故,想要帮人帮到底的话何须向自己请示?
这是摆正態度,要和他明算帐呢,做给下人看,就是做给外人看。
陈腴问道:“又得不少钱吧?”
总厨司没想到陈腴这般上道,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要是按照三十桌来计算的话,得多十几二十两。”
陈腴点了点头,“今天抽不开身,我晚些去签借据行不?”
总厨司歉然一笑,直接从怀中掏出早就写好的借据,欠二十两。
陈腴苦笑,得!只为老喻这一天的排面铺张,自己就欠下一百两。
所谓一债穷三年,陈腴兜里要是没有那黄惊大王给的五十两雪纹银压秤,他的心只怕是也得悬起来。
虽说李老太爷应该只是走个过场,並不指著他立即还钱,但“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这种心態断不可取。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半塌的喻公庙还指著他筹措银两修缮呢。
向李府小借一笔银子是免不了了。
好在今天招牌是彻底打出去了。
加上后来者,“福田箱”中积累的善捐也过了十几两。
陈腴也是直接回到那几乎是断壁残垣的喻公庙內,翻找出一只画符的毛笔,在借据上利落地签字画押,最后还来一飞笔。
陈腴的字並不好看,但李夫子说了,画押如人,还是得练。
所以只签姓名的话,“陈腴”二字,还是极有风骨的。
陈故一直就站在陈腴身边。
此刻不似客套道:“点若坠石,画如游丝,字写得不错啊。”
陈腴也不解释,就当是个美丽的误会。
陈故又是嘖嘖道:“借钱摆黄菜?这可有点打肿脸充胖子吶。”
陈腴只嘆,“陈老先生可別挖苦我了,委实是迫不得已啊。”
陈故没有说话,也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
不过现在没事了,你师爷来了!
左右相认也不过明后天了,自己赶趟先去趟李府,一是拜访李老太爷,二是也是有意帮这傻小子把帐平了。
要说那麂妖,其实也是坏了他的打算,他千算万算,却是没想到那妖物如此耿直,不受嗟来之食,竟然將汪润给的瞻云钱又退了回去。
当然,汪润也是始料未及,自己一个阴神修士,却不是麂妖的一合之敌。
只能说他装相选错了地方,这地界,阴神满地走,阳神多如狗。
谁敢充横?
自己除外啊……
陈腴心中,老喻又催促道:“快些把香烛元宝都烧了,別忘了念宝誥。”
陈腴答应一声,別看他现在稍稍有些自己都说不出的修为傍身了,但念一次宝誥,还是得神虚挺久的。
心里不由嘟囔道,“可怜我午饭都没吃饱……”
说是气满不思食,可能是今天没有採擷日炁的原因。
陈故听见徒孙的心声,没吃饱?
这怎么能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
自己刚好就会“食气之法”啊,这不巧了吗?不教不行了。
便有些生硬招手道:“陈腴啊,你来。”
陈腴应了一声,只听陈故老先生说道:“我刚才见你字写得不错,我这边正好有一套文房四宝,想来送你比较好,用过的,別嫌弃。”
陈腴一愣,哪有初见就送人礼物的?
而且还强调是用过的,这是怕他推辞吗?
陈腴当然还是婉拒,“老先生,这可使不得,我並不缺文房用具。”
陈故点头,笑道:“刚才你签字时,我只见著毛元锐,还是咱本地的菰湖湖颖,品秩不差,甚至我也给不了你更好的。”
言下之意似乎是有些好奇,东西是好东西,但是你一个衣著朴素的山里郎是如何居之的呢?
陈腴只是含糊道:“是我曾经的夫子赠予的。”
他还有三位同窗好友,分別是徐忻、徐怀两兄弟和早年的邻居家的吴罔。
四人各自分得了文房四宝之中的一样。
陈故听闻“曾经”二字,痛心疾首。
自己这个当师爷的再不来,只怕是他和凤棲的师徒情分都要消磨完了。
当即伸手开始掏拾宽广的袖袋。
势要把东西送出去。
陈腴眼里闪过一丝戒备。
作为一个无亲无故的贫夭孤山里郎,人情冷暖是看多了。
才不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
自作多情不可取,他又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香餑餑,一上来就送礼,还非亲非故的,若非有所图,就是在憋坏。
上一次黄惊大王送礼,他留下了香烛,差点就给老喻送走了。
可他又不敢无端揣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毕竟老喻破碎的金身,確確实实托这陈老先生的福,是修补完好了。
陈腴眼见著他从袖中摸出一块绿玉杂佩,由璧、环、璜、珩组成,同出一料。
浓艷欲滴,灵动养眼。
陈故含笑递出这块杂佩,这是他隨身之物。
也是为了腰佩“银鉤”,这才摘下的。
陈腴一愣,这算什么文房四宝?
心虽纳闷,却是不敢收下,连连拒绝。
陈故劝说道:“方才席间就说了,不白吃,要上礼的,既然是我提出的,自然要带头,拿著吧。”
说这话时还看了一眼神会和尚。
后者面色更加愁苦。
这玉佩一看就不是凡物,观其材质,陈腴福至心灵,似乎与那灵禄如出一辙。
如此就更不能收下了。
陈故洞明陈腴心中所想,转头看向太公菩萨金身。
老喻的声音適时浮现陈腴心中,“收下吧,是好东西。”
陈腴对老喻还是不疑有他的,这才道谢。
陈故却是好为人师惯了,又要考校学问,“陈腴,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至圣先师说过,玉有几德?”
陈腴想了想,回答道:“玉有十一德,仁、智、义、礼、乐、忠、信、天、地、德、道。”
陈故拉住陈腴的手,將玉佩拍了上去,笑呵呵道:“它是你的了。”
陈腴行礼,“小子厚顏,受之有愧了。”
玉佩一入手,陈腴就感受到了之前盘玩灵禄的触感。
其中浓郁温润的灵气沁入腠表。
倏然而已,陈腴就瞥见一处三尺见方的景地,其中安置有笔墨纸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