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门前生瑞草,好事不如无(1/2)
李顺福看著挡在自己身前的陈腴,面露欣慰之色。
虽然自己和他的交集不多,这孩子到底还是知恩认亲的。
李顺福笑著拨开陈腴,说道:“继续吃吧,没事,我还没撂筷子呢。”
他说话时双眼看著黄衣先生,神色晏然。
所谓德重而鬼神钦。
凡人的名德如何,不是自己说了算的,而是朝廷钦定的。
李顺福確有让他投鼠忌器的资格。
黄衣先生闷哼一声,只觉莫名其妙。
看他干什么?
又不是他说的要掀桌子。
果然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就算今天来这喻公庙吃饭,他也心安理得。
自己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吗?
这些年护佑一方,山民安居乐业,家家夜不闭户。
就连这片山头的各路野神,有一个算一个,除了那白骨菩萨,哪个没有受过自己的恩惠?
李顺福一手捏著筷子,一手端著酒杯细呷。
桌子最后是没能掀起来。
陈腴也就坐回原位,开始心不在焉地吃菜。
心想,万一待会儿掀桌子了,半桌菜式起码不浪费。
今天这样的席面,是刻意没配主食的吗?
可悲陈腴穷苦这些年,眼下白口吃菜竟然都能涌起罪恶之感。
陈故清了清嗓子,看向一旁姬月说道:“我知道你本来还有个爷爷,和陈腴算是病友。”
姬月和陈腴闻言都是一怔。
陈腴心想,“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牵扯上自己,施郎中也没抬起头来,只是说道:“都是喘促、咯血之症,但病因却是不同,別混为一谈啊。”
说到这个病因,施郎才中转头,一对瞽目看向一旁的申培。
陈腴也是顺著他的“目光”看去。
申培只是轻“哼”一声。
陈腴顿时瞭然,果然如此。
就是他给自己安的癆病,八成是为了让儿时顽劣的自己消停些吧,別一天到晚想著跑路。
陈腴疑惑问道:“为什么我施郎中家一次都没见著过姬老爷子?”
施郎中嗤笑一声,不留情面道:“还能因为什么?阴差阳错唄,你们两个穷鬼,可不是拿了药就走?难道还想居疾安养在我家不成?”
陈腴被他懟得一时语塞。
一旁的姬月鹿头凝视著施郎中,虽然显化不出什么表情,在场之人却是都知道她的愤慨。
陈故有些自知之明,自觉嘴贱,但人死为大,骂死人是几个意思?
而且人家可是真没少付药资诊金。
反倒是你个庸医,左手检方右顾金,两手虽殊皆剑戟。
陈腴这些年也算深受这个黑心郎中的坑害了,感同身受,伸手拉住姬月,轻声道:“先听陈老先生说吧。”
陈故语气柔和,也是拉住姬月的一只木手。
“乖小囡,你先坐下,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听我把话说完。”
姬月默默坐下。
陈故明知故问道:“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吗?”
陈故所问,姬月却是不语,兀自陷入回忆。
她是个寤生女,按照当初给她接生的稳婆的说法。
是死而復生,恶鬼夺舍。
爷爷姬扬年前忽罹恶病,她也去施郎中处代为抓过一段时间的药。
施郎中不待见她,说她是个天煞孤星,刑克六亲。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爷爷生的恶病磨人,想治病更是费钱。
一连吃了施郎中家三月的药,病情却是迟迟不见好转。
姬月也曾骂过那施郎中是庸医杀人,锡餳不辨。
可爷爷总是释然,说都是命数,与人无尤。
只是放心不下姬月,便几番差人打听她那外出討活一去不返的父亲。
最后还真有所获,其实那拋父弃女的孟良离家也不远。
就在五百里外的清湖县,学了门手艺,做了个制笔匠人,听说现在置了家宅,娶妻生子,闔家欢乐。
本来姬月爷爷的病熬过了除夕,眼看著快养出了些精神头,听了几声爆竹除岁的声音。
姬扬笑说新年新气象,又多活一年,结果却是迴光返照,一月的春寒更甚,终究是没能挨到二月。
爷爷死在一月下旬,治病光了钱,那混杂瓦屑蓬根破药方,连吃三月都不见好,断药三天人却死了。
向谁说理去?
人財两空结果,让姬月没了心念支持,由此萌生死志。
几日后也是与病故的爷爷殍死相望在家中。
见姬月不言不语,陈腴却是听刘伶说过姬月的死因。
便替她回答道:“姬月姑娘好像是饿死的。”
陈故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陈腴,你现在憋气,试著看能不能把自己憋死?”
“啊?”
陈腴闻言一愣,陈故老先生这是何意啊?
他苦笑一声,“凭空憋死啊?那怕是有些强人所难啊。”
陈故又是转头,看向姬月,低声道:“如你所见,这是违背常理的事情,好孩子,你知道一个人要把自己活活饿死有多难吗?尤其是在靠山吃山的山沟沟里。”
姬月闻言,如遭雷极。
陈腴也是后知后觉。
是啊,人之性情,飢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息。
若是身体无恙,下得了床,不逢大灾之年,如何能饿死?
陈故也不兜圈子,直接伸手一指低头的少年汪润。
一字一句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是他害死的。”
姬月没有说话,面色变化不了,三魂此刻却是激盪。
陈故轻哼一声,满脸厌弃道:“此人姓汪名润,字韵流,道號蔚然,名取得是真不错,清韵流润,蔚然脱俗,可惜净做些腌臢事,畜生不如。”
一旁的“王鱼儿”却是对著黄衣先生煽风点火道,“他在骂你誒,大王。”
黄衣先生置若罔闻。
陈故看著默然不语的汪润,面色更冷。
“我一人说话不爽利,谁能让这个咬紧牙关的死狗开口?”
一旁神会和尚闻言,起身,行至少年身后。
双手直接扣住这只无漏子的双肩。
原本愁苦的面色也隨之变为悲悯之相。
神会双手之下的汪润忽然双眼圆睁,几乎欲裂而出,脸皮顿时扭曲成一张枯树皮。
可惜了一张无儔的脸蛋。
群玉山出品的无漏子,从来都是面子大过里子的。
好看就完事了。
汪润终於开口,似乎极力压制著痛楚,低吼道:“你们怎么敢私设刑堂的?我纵然有错,可群玉山自有戒律堂,理当送我回去发落!”
陈故冷笑道:“在此之前,你不是一直能走的吗?无非捨弃阴神,枯萎元婴,变回金丹而已,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是你心存侥倖,还是想要探探我们这帮爱管閒事之人的本事?”
汪润咬紧牙关,倒是硬气,没再出声。
陈故略带不满道:“神会法兄,你再使把劲啊,是没吃饱饭吗?”
神会嘆了口气,佛门根本、近边、孤独三大地狱轮换,最终找到了这位阴神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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