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祸来神昧(1/2)
汪润一番自圆其说,便是心安理得,真如那倀鬼之前讥誚之言。
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慷慨模样。
陈故最看不得恶人怙恶不悛,直接起身,重重一巴掌就扇在汪润脸上。
后者的麵皮不薄,陈故这一卯足了劲的掌摑抡去,却像打在一块顽石之上。
反震得自己手掌生疼。
陈故怒道:“別觉得不说话可以了,我一看你那眼珠子就知道你在想什么?畜生啊!”
又一次被误伤的黄衣先生面色阴沉。
这就是人之族类的可恨之处,芸芸眾生,皆是蠢动含灵,若是放在修行伊始之前,自视甚高还情有可原,可现在呢?
卵、胎、湿、化,哪个不能修行?
何来高下之分?
“我可以直接出手,將他的心湖流水截取出来。”
出乎意料的,开口之人竟是申培。
他能做那至圣陪祀,自然不缺灵机,要说在场之人,还蒙在鼓里的,也就姬月、陈腴,以及那位知不知道都无妨的李顺福了。
李顺福只是陈故请来压场子的,叫那黄惊大王不敢太恣肆。
汪润扭头看了一眼这位申培,眼里终於闪过一丝惊慌。
若是被他將心湖流水都面呈在场诸位,自己死则死矣,身后的群玉山何其无辜?
汪润勉强一笑,“若是儒家贤圣出手,我栽得不冤。”
要说以他的境界,说高不高,说低也真不低了。
本是接触不到这等层次人物的,好在依託自己山头那位道妙阳神真仙的霓风真人,故而知道许多秘辛。
比如自己老祖宗为何迟迟不突破至蹈虚天人境界。
陈故却是並不领情,冷冷道:“我是请你来亡羊补牢的?”
申培被陈故讥讽,却是没有还嘴。
陈故道:“你好歹是位硕儒,不会不知大烜当今律法吧?確有一条见危不救罪!”
申培闻言也是稍显愧疚,“我当时是真不知情。”
陈故没有再理会他什么,申培这老顽固的目光,从来都提防著下面了,对上头的世间百態,反倒视而不见。
汪润长嘆一口气。
“能遇著诸位大人物会审,我再咬紧牙关,也是徒劳,我说……那位毗山报本禪寺的神会法师,佛说何为慈悲?”
神会和尚有些羞愧,轻声道:“慈名『予乐』,悲名『拔苦』,合作『慈悲』。”
汪润忍痛,好似哀求道:“那法师何故倒行逆施?烦请暂时祓去地狱恶苦,让我清神片刻,也好娓娓道来。”
神会和尚点头,当即又是把手搭在汪润肩头,要说地狱酷刑,早就停止投射了,现下就是些绪余,想要完全祓除只会更难。
毕竟神会和尚自认不是那种粗中有细,精於繅丝手段之人。
只能用个笨办法,自己代为承受了。
隨著阴神之中再无禁制,汪润也是露出一个悵然的笑容。
“多谢神会法师了。”
神会和尚只道:“你好好交代吧。”
汪润问陈故,“你想从哪一个故事开始听?都大差不差的,听上一个,就足够举一反三了。”
陈故眯著双眼,“就从你踏足这黄冈岭开始说起吧。”
汪润点头,“那就不得不提我那得意门生刘子清了……”
他面带怀想,看似妥协,实则拖延时间,一面说些鸡零狗碎之事出来搪塞,一面正尝试著自戕阴神。
既然脱身无望,那现在唯一的希冀,就是不要遗祸自家山头了。
毕竟,群玉山上像他这样的人虽然不少,但绝对不是风气如此,上行下效。
“刘伶,吉安府,峡江人,家住群玉山脚下,我初见他时,才是元婴。”
“这孩子家世渊源深厚,五世祖刘滔隨文士大流南迁扎根峡江中游,四世祖刘庾文采斐然,为当时隱士,三祖刘吾设义学讲经,教化一方,二祖刘娄以孝行称,被举孝廉,五世文脉,终成一地郡望。”
“话密了嗷。”陈故有些失望地摇头。
汪润笑道:“诸位反正无事,就当听个故事,佐酒下菜了。”
陈故擼起袖子,又是拿起桌上一个吃空的冷碟,直接拍碎在汪润头上。
“给你机会你不珍惜啊!还给我耍小聪明?”
申培见状不由摇头,粗鄙不堪,有辱斯文。
一旁的吕嬴却是忽然开口,“他想拖延时间,似乎有自戕之法,意图人死债销。”
汪润眼角抽动,可恨自己道行太低,即便费尽心思,高人面前还是无所遁形。
神会和尚闻言,又是將手搭回汪润肩膀。
说道:“刘仙长,我知道你现在只是阴神,理当不入轮迴,但我沙门所言,一切苦厄,都是心识所化,要是想一死了之,我这就引渡你到阿鼻地狱,受无间之苦。”
汪润眸瞼一颤,不信这只是恫嚇之言。
吕嬴毛遂自荐道:“陈老先生莫要动怒,吉安刘家,我对其略有耳闻,不如我来简明扼要一番?”
陈故面色稍稍缓缓,笑道:“那就劳烦长吉先生了。”
吕嬴言简意賅,“吉安刘家,讲学为名,不应朝廷徵聘,以隱士自居,却是喜好评议朝政,便是祸从口出,大烜昌隆三年,太子忽然薨逝,刘家素来抨击先太子品行不端,痛斥其骄奢纵慾,所行卑污,拒不縞素哀思,之后便被当地知府以大逆之罪下狱,可在狱中,竟不知又是谁题诗明志,一篇《皇宗正道铭》,字字鏗鏘,不避斧鉞,之后上峰震怒,刘家上下二十一口,半数瘐毙狱中,其余人等判绞监候,一年后明正典刑。”
汪润再无侥倖,苦笑道:“你倒是好功夫,这等小事也查得一清二楚。”
吕嬴没有解释,他真只是碰巧知道这事儿。
大烜昌隆元年,新帝为彰显国力,福泽万代,便遣人修著一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包含经史子集、天文地理、阴阳医卜、释儒道藏的百科全书。
计时六年,动用朝野上下两千余人参与编写,终於编撰出了《昌隆大成》,意为续文化典籍,促进文脉传承之集大成者。
共计三万两千九百三十七卷,二万三千零七十五册,文字数以亿计。
吕嬴身为县学教諭,自然也是纂修之一。
他同陈腴一样有著过目不忘的本事,对於这本数千人计日程功倾注心血之书,便在閒暇之余读完了这四亿七千万字,瞭然心中。
其中就有这篇著名的《皇宗正道铭》。
吕嬴问道:“帝胄当崇德义行,言行足可范苍生。心怀正道千秋颂,意乱纲常万姓轻。若使昏庸招眾怒,必教暴虐引刀兵。从来失道终须悔,血雨腥风怎遁形?这首诗,是你写的?”
汪润冷笑一声,“明知故问!”
吕嬴摇头,“刘家五世举秀才,三代有文集,如此郡望之姓,却毁殪你这等小小手段之中。”
汪润冷笑道:“我不过是顺水推舟,难道不该怪那上位贤否不明,忠奸不辨吗?”
吕嬴不听他诡辩,只是问道:“刘家正房十七人,到底有几个是『畏罪自杀』的?”
汪润却是不答。
陈故顾及陈腴和姬月的感受,便是又解释道:“他枉为仙长,行走山下,若是遇上些有灵根的好苗子,不是好意招揽,而是直接降下灾殃,便是以这种近乎绝户手段,帮其断绝尘缘。而获救之人蒙在鼓里,只会认定这是救命之恩,二天之德,无以为报,死心塌地。”
陈腴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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