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薄倖(1/2)
姬月看著眼前的“弟弟”,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什么叫罪止其身?
意思就这么放下了,不计较了?
姬月从小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寤生女,想养条狗都要和爷爷商量许久,最后还是被否了。
爷爷说狗子多是討债的,看不住的话,万一追撵了別家的鸡鸭,人家找上门来,也是麻烦事。
山里民风並不淳朴,一只鸡鸭的损失都够斤斤计较,呶呶不休的,甚至由此两家结仇,老死不相往来。
可孟良死了父母,为何却能心安理得地留在这仇家山头?
孟良眼看一脸敌意的姬月,轻声问道:“姐,咱可以去客堂坐下说吗?”
姬月面色沉鬱,艰难地点了点头。
一夜未归的陈故却不知忽然从哪儿冒了出来,小跑著拉住刘伶。
笑道:“子清啊,人家姐弟相见,咱就不凑热闹了吧?”
刘伶恭敬叫了声“怀安先生”,被他拉扯开去。
陈故一夜天没有回到信宿峰住下,也是因为在剥落堂中旁观。
不过也是有言在先,既然学生李梧插手其中了,他便不会再指手画脚。
凤棲先生施展的心湖流水的手段,第一个公之於眾的便是汪润所作恶业。
由近及远,最先看到的就是关於孟家的祸事。
要说当时场景有多少恶嘈,其实不然,每临大事有静气,还是个人各看承负。
陈故自然不在此列。
千举万变,其道一也,只看了其中一桩腌臢事,便窥豹一斑。
倒是那孟良,几乎重演一遍家破人亡的惨剧,却是一脸淡然,叫陈故刮目相看。
好个宿慧小子,竟比徐怀那小子还老成些。
隨著汪润的一段心湖流水缓缓展开,陈故只取一瓢。
也就隔月之前。
清湖县,桂和巷。
一文士打扮的男子已候於门下等候两个时辰有余了,即便他多年制笔涵养的沉稳性情,此刻也难免露出焦急之色。
男子名为孟诚,正是那姬月眼中,拋父弃女的渣滓。
而今事业有成,有家有室,儿子又结了仙缘,夫復何求?
唯一的记掛,便是那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黄冈岭老家了。
一个不能身前尽孝的父亲,一个心存忌惮的女儿。
此刻正来回踱步在一块內容是瓜瓞绵绵,题字则是承天之祜的砖雕之下。
是孟家乔迁此地之前,男子用得意之作与巷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耆老名匠桃来李答而得。
不过那耆老,却是之前陈故一剑钉杀阴神的琼琚峰喜平真人所化。
那已经和儿子孟良確立师徒关係的汪润仙长,说是要去黄冈岭看看他大女儿孟月。
万一无独有偶,孟月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仙苗呢?
就算不是,但凡有一点儿资质,也算沾了孟良的光。
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不如一併带上山去修行。
面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孟诚却是不以为喜,反倒鳃鳃过虑。
正此时,身著锦缎之中年妇人从中走出,脚步不轻,男子却毫无察觉。
都说文气养人,富贵逼人,妇人虽然徐娘半老,依旧带著几分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的气韵。
她压低声音,轻声道:“他爹,汪仙师已经到了,就在孩子房中。”
孟诚猛地回头,眼角微颤,赶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妇人轻轻摇头,“不知道,我刚去唤阿良吃饭的时候,隔门便听到汪仙师的声音。”
孟诚略一点头,心道这果真仙踪不定,自己在门前恭候多时,不敢有丝毫懈怠,却不知仙师何时进了府邸。
他转身快步回府,朝著儿子孟良的厢房走去。
东厢大门敞著,刚巧汪润领著孟良走了出来。
夫妻二人还未来得及招呼,汪润便先一步笑道:“阿良饿了,咱先用饭吧。”
饶是妇人对汪润此行结果万分在意,此刻却又不敢发问,只能訥訥点头。
孟诚脸上堆笑,上前一步,双手搭住儿子的肩膀,不轻不重捏了捏,佯怒道:“臭小子,师父来了,怎么也不知道告诉爹一声?知道老子在外头候了多久吗?”
汪润咧嘴一笑,也是对著孟良说道:“你爹你这是指桑骂槐呢。”
孟诚摇头如拨浪鼓,连说不敢。
孟良没有说话,他都能把自己父亲的小心思看得明明白白,遑论神仙师父呢?
不是父亲故意在师父面前装模作样,只是一种本能的矫情,好像显得他毫无城府一般。
因为师父曾经说过,有道是“匠心独具,神工天巧”,像孟诚这般平凡之人,却习得一门制笔的好手艺,手中湖颖能呈於天家,是莫大殊荣。
该说他用心一呢?还是全靠老天爷赏饭吃呢?
已然可以排除前者,而上山修道亦靠天眷顾,也算某种程度的殊途同归了。
所以汪润对孟父印象很好。
可惜了,师父只是表面与人为善,心底压根就不在意这些。
几人移步膳厅。
汪润为了不叫夫妻二人太过拘束,才刻意端起几分架子,率先入了主座。
桌面上摆的都是家常菜,却做得很用心,都是孟良喜欢的。
汪润偶尔动下筷子,多数时候是看著孟良吃饭,还看著桌子底下孟诚几次用脚撩拨妻子的裙裾,催使她给儿子夹菜。
汪润意趣顿生,这孟诚真是个精於计算的人,几乎处处做戏,真假难辨。
至於像个算盘子一样拨拨动动的妇人,只看她心不在焉,食不知味,一只不扶碗的手藏在桌下,不断磋磨,忧心之色溢於言表。
汪润打算直接给这对著急的夫妇一个答覆,省得他们疑神疑鬼。
便是看著孟诚,开口说道:“我去黄冈岭看过孟月了……她现在叫作姬月,好像並不承认是你的种儿。”
汪润罕见的玩性一起,掐住话头,卖个关子。
夫妇俩面面相覷,心中忐忑,却不敢多问,静待下文。
汪润又看了一眼孟良,嗯……他还在专心吃饭。
自己回来孟家,却不见孟诚夫妇,而是先去了东厢找孟良。
结果这孩子,不是沉得住气,而是真毫不在乎。
自己和他待了半个时辰,对此行的结果却是不闻不问。
要说他不是宿慧之人,自己是不信的。
汪润这才缓缓道出,“那妮子没有灵根,可惜了,不能修行。”
孟诚不自觉眉头舒展,仿若心间大石落地,鬆了口气。
妇人则是神色莫名,遗憾夹杂释然。
汪润见状,故作不解,挑眉问与孟诚。
“你听说女儿没有修炼天赋,好似有些高兴啊?”
孟诚闻言,面色骤变,窘態毕露。
汪润又转头看向妇人,继而问道:“你又为何悵然若失?她和你分明没有血缘关係的。”
一边扒拉饭碗的孟良忽然將筷子一放,开口说道:“我娘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些年枕边风吹多了,致使我爹待亏了那本该接来享福的姐姐和爷爷。”
孟良之语,不啻惊雷,骇得妇人脸色瞬间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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