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按我的规矩办(2/2)
李长安不敢回头,后背上偶尔砸到一两件东西,让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人起了杀心。
跑著跑著,晕头转向的他稀里糊涂的就进了一条死胡同。
“嘿...嘿..·,有种,有种你...你站住!”
“哈...哈..:,哎呦...你个臭倒霉的,这回没路跑了吧!”
苦也,本来自己体力是比书生们强一截的,可为了保命,偏偏穿了件二三十斤的锁子甲。
“小子,你被我们包围啦!”
人群拥上来,把拿著短棍的李长安逼入墙角。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是读书人,总要讲理的吧。我什么时候骂过王相公,我跟他儿子还是好朋友呢!”
“哈哈哈哈哈哈....”
李长安的狡辩,让书生们放声狂笑。
谁在乎那个,只有动手打不过的时候才讲道理呢。
现在二十多个对一个,优势在握,谁他妈还要讲道理。
“上!差点毁了我等前程!”
李长安抢起棍棒,棍梢带起的风声呼呼作响,总算稍微阻碍了一下对方的攻势。
但他们马上发现这棍子並不是刀,只要拼著挨上一下,就能立下替相公报仇的大功,於是惧意顿消。
“李长安,你拿命来吧!”
一个身材矮小的傢伙著块石头勇猛的衝上来,奔著李长安的脑袋就要使劲,
哪知道李长安棍上无眼,赶巧一棍子抢在他的眼眶上,瞬间鲜血飈出,染红了一大片视野。
不知谁喊了一声“萨日朗”,人群就跟疯了一样开始衝锋。
似乎,李长安成了项羽,身上的每个大件儿,都成了封侯的功绩。
打倒了几个人之后,李长安彻底安下心来。
锁子甲也是甲,有甲对无甲,什么时候都是碾压。他一柄两尺半长的枣木棍抢出一片虚影,那真是挨著就伤,碰著就倒,手下竟无一合之敌,
“一群渣渣!老子好列当初也是去西夏偷过羊的!”
又一次破开围堵,这回他不想著逃了。
没人组织,所有未经训练的人都不过是乌合之眾,只要自己体力还够,那今天谁也別想拦住自己。
胚了一口,他倒退著行走,准备离开战场。
可眨眼之间,从各处泥泞的胡同里,渐渐堵满了衣著破烂的男人和女人。
“抓住那个贼人,我赏钱十贯!”一个书生高声喊道。
“打死他,打死他我给三十贯!”
“打死他,打死他...”
看著渐渐靠近的码头苦力还有他们的家属,李长安紧咬后槽牙,把棍子横在身前。
书生们带没带刀他不確定,但这帮人真的杀不死人。
不过眼前这群苦力就不一样了。
为了钱,为了抢一个装卸的活计,他们都能掏刀子捅人。
听见悬赏的穷鬼们已经眼球充血,有人从別人的房子或者院子取下砖头或者木头,人群又一次逼近了。
“广孝啊,你这救兵搬哪儿去了?没了少爷,以后谁给你发工资啊?”
看来,今天势必要大杀一场了!
耳中是书生们的叫囂,眼前是麻木且冷酷的苦力,两侧是阻碍自己逃跑的破房烂屋。
忽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有人在用钱来悬赏他这个汴京的顶级金融大师,国债的幕后操盘手,珍妮玛好笑。
咦,不对吧,几个书生谁能有自己钱多?
靠住一处结实的土墙,將棍子横在身前,李长安用凶狠的眼神扫视著眾人,很快,他找到了那几个看似能当头的人。
老师以前说过,跟一群人讲话,光许诺是没用的。
你要抓住那些真正的骨干,或许三五个,或许一两个,紧盯住他们的眼晴,大声的讲出你的要求。
那些从眾的人,只会根据这些领头羊的態度来作反应。
“你!我给你一百贯,带我去码头工会。对,就是说你!”
人群中一个大个子眼神晃了一下,立即显出惊喜的表情,周围的人也纷纷转头看向他。
“今天,谁能保我走出这里,出力的给十贯,让路的给一吊钱!”
这时候,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捉到一个贼人才几十贯,看样子还是个悍匪,都是穷得吃不上肉的人,没事儿拼什么命啊。
不过,还是有心怀道义的好汉,
“你到底是谁?真是个歹人,也莫小瞧了我们河工营,咱们都不是眼里只有阿堵物的蠢材。”
他跟四周的人解释著,大宋律法规定,故意放跑凶犯或者协助岁徒逃跑,那是要当做同伙连坐的。
只是他低估了河工营人的穷困,平白无故的一吊钱,够他们两三个月吃饱饭了。
谁想当好人,除非用钱买下他们的道德,
“你...你们...”
正义之士被人群推揉著,很快就被拽进一条胡同,再看不见身影。
三五个身强力壮的从人群中挤到前列,护在了李长安的身旁。
一百贯,即便分摊一下,也足够让他们脱离河工营,去做一点小买卖,改换人生了。
谁敢破坏这个梦想,那就要尝尝自己的铁拳。
后面的书生见了,也不再躺地上哀嚎,纷纷起身大叫著“仁义”、“礼法”、“善恶”。
“我们也出一百贯,拿下他,拿下李长安,他就是气晕王相公的恶贼!”
“对,我们也出一百贯!”
“两百贯,打折他的腿,我再加一百贯!”一个眼角吡血的傢伙疯狂的喊叫著。
不过壮汉们並不傻,眼前的凶徒就一个人,这债主就是肉票。
书生们那么多,到时候耍赖,还能去开封府打官司不成,翻脸不认帐的读书人多了去了。
李长安在几个壮汉的保护下,缓慢向前移动。
“不能让他走了,否则日后寻仇,咱们都得回乡隱居!”一个书生转过头跟大家商议著。
“那怎么办?”
书生掏出了三把匕首,刀身上闪著幽蓝的光芒。
“专诸、豫让之辈尚且不忘旧恩,你我皆是王学传人,师父师父,怎能任凭老师受此屈辱!”
眾人脸上都有棲惶之色,再不复方才的勇毅。
杀人,真的动手刺杀一个大学士,还是苏軾大名士的好朋友。
这不是仗节死义的事儿,这是要被报復到祖宗三代,彻底被从人世间抹除的大案。
自大宋一统江山,还没有发生过诸生当街殴杀当朝官员的事情。
“不敢了?那还有什么脸自称王学门人,想要追隨老师变革新法,涤盪乾坤。”
一个年轻的大孩子受不住激,就要伸手,忽然被边上的人挤了一把,整个人都向后面歪去。
“嗯?”他抬头一看,是汉中同乡王趋道,
退后一步,他將所有人收入眼底,瞬间明了这个各怀鬼胎的场面不是自己能应付的,赶紧低头往后挪了挪。
那持刀的人抬手搁下一块袍子,“丹阳贾微京,不耻与尔等为伍!”
说著,將另外两把丟在地上,手里的那一柄藏入袖中,拨开诸生,钻入人群。
河工营的人像是一片荆棘,李长安他们,缓慢的小心地往前蠕动。
走不快,每走几步,就会被挤的严严实实。
壮汉们便只能重复李长安的悬赏,用肩膀挤开一条狭小的缝隙。
贾书生像一条蛇,混乱之中,离著目標越来越近。
李长安毫无察觉,他脚下全是泥泞,身边是黏腻,散发著酸臭味的穷汉。眼见离著宽阔处还有几十米,心中只有焦躁,恨不得此时踩著別人的头飞出去。
他拍了拍前面两个撞路人的肩背,“冲,用力一些,被踩倒就活不成了!”
前一世他看过一个棒国的新闻,也是在街巷里,一群等著蹦跨年夜的男女,居然生生的被拥挤的人群挤死了。
他可不想死的这么委屈,大好的年华,还有许多事儿没经歷过呢。
况且,就这么没了,自己的论文怎么办,阎王爷估计连个延毕的机会都不给。
几个壮汉也发现了,人越挤越瓷实,再不出去,他们自己也要没命。
李长安让开路的跟后面的换位置,大家组成锋矢,后人推著前人,喊一声號子,眾人如同破开泥土的铁犁。
不过,所有人注意力都看向了前面,完全没注意到刺客的接近,
前行还是很难,不过总算是动了,离著开阔处越来越近,
贾书生挤得髮髻散了,衣服破了,身上也沾染了穷人们的酸臭味。
很快,他离著目標只剩下几个人的身位。
忽然,他从腰间掏出一把铜钱,奋力向上拋去。
瞬间人群一阵骚动,人们开始伸手从別人的头上、肩上、手里,撕扯著从天而降的铜板。
一剎那,人群出现了一个缝隙。
贾书生踩著一个倒下之人的后背,奋力一跃,像一只捕猎的豹子,扑向了李长安。
人们都说性命攸关时刻,人的第六感会特別敏锐。
儘管周围足够嘈杂和混乱,自己也非常慌张,可是李长安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回头,正看见一个年轻人做著前扑的姿势,手中拿著一个闪光的金属,目標瞄准的正是自己糟了!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