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是有人,不想让本王回去啊(2/2)
朱桂將她拥入怀中:“等我回来,不需要担心我。”
船队起航,向北而去。
……
旗舰的船舱內,朱桂摒退了所有人。
他没有去看窗外的风景,而是摊开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了两个名字。
朱元璋。
朱允炆。
他知道,这次回京,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他的父皇,还有那个已经被確立为帝国继承人的皇太孙。
如何说服那个多疑了一辈子的父皇?
如何打消那个仁厚却也同样会猜忌的侄子的顾虑?
如何在这场摊牌中!
既能保全自己,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朱桂的笔,在纸上不断地写著,画著,將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所有人的反应,都一一推演。
他要的,不是妥协,而是让父皇主动承认他海外基业的合法性。
甚至,是得到父皇的支持。
因为他很清楚,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对於大明来说,意味著什么。
三天后,船队抵达广州港。
没有停留,直接转入珠江,沿著水路向北。
船队规模之庞大,前所未见。
几百艘巨舰组成的编队,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沿途的卫所官兵看到这支舰队,无不骇然失色,根本不敢上前盘问,只能飞马將消息层层上报。
就在朱桂北上的同时,金陵城,奉天殿。
朝堂之上,正在进行著一场看似与他无关的討论。
吏部尚书詹徽出列奏报:“启稟陛下,自我朝在西南边夷地区推广教化,设立学校以来,成效显著。”
“如今,已有上千名土司子弟入学习汉话,读圣贤之书。长此以往,西南可安。”
朱元璋听著奏报,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
教化万方,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可就在这时,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淮再次出列:“陛下,臣以为,教化虽好,但西南之地,山高皇帝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其耗费钱粮教化,不如迁徙汉民,实边屯垦,以收长久之效。”
“黄大人此言差矣!”
礼部的一名官员立刻反驳,“圣人云,有教无类。我天朝上国,当以仁德化之,岂能行强迁之策?”
朝堂上,再次陷入了文官们最擅长的辩论之中。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听著他们的爭吵,眼中闪过疲惫。
他知道,这些人说的都有道理。
但又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大明太大了,也太穷了。
无论是教化还是移民,都需要海量的金钱和粮食去支撑。
而他的国库,早已被北方的边患和连年的天灾,掏得一乾二净。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匆匆从殿外跑来。
將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呈到了御案之上。
朱元璋展开一看,瞳孔猛的一缩。
“琼王朱桂,率船队五百艘,已入长江!”
短短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在沉闷的大殿內炸响。
整个奉天殿,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爭吵的文官,全都闭上了嘴,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恐惧。
五百艘船!
他要干什么?
造反吗?
朱元璋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殿下那一张张惊骇的脸,他没有说话,只是將那份军报,丟给了离他最近的內阁大学士。
奏报在群臣手中传阅,每一个看到的人,脸色都变得煞白。
……
十五天后。
金陵城外的长江江面上,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阴影。
那阴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最终化作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桅杆森林。
五百艘巨舰,如同一座座移动的山峦,逆流而上,缓缓停靠在了龙江港外的江面上。
整个金陵城,都被惊动了。
无数百姓涌向江边,看著那从未见过的庞大舰队。
议论纷纷,脸上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龙江港的水师,早已接到了兵部的死命令,全部战船出港,摆开了防御阵势。
但当他们看到那比自己大上好几圈,船身两侧布满黑洞洞炮口的巨舰时,所有水师官兵的心里,都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抵抗之念。
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朱桂站在旗舰的船头,负手而立,望著远处那座熟悉而又陌生的雄城。
他回来了。
金陵城的气氛,隨著朱桂舰队的抵达,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长江之上,五百艘巨舰组成的舰队如同一座钢铁铸就的移动城池,无声地宣告著主人的实力。
龙江港的水师战船在其面前,渺小得如同舢板。
朝堂之上,关於如何应对这位琼王的爭论,从他入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歇过。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
这场风暴的第一个爆点,会来得如此之快,也如此出人意料。
朱桂的舰队在龙江港外的江面上停泊了不到一天,便收到了来自朝廷的第一道命令——原地待命,不得擅动。
朱桂对此並不意外,他安然地待在旗舰之上,等待著金陵城里的博弈分出结果。
他相信,他船上装载的黄金和粮食。
足以让父皇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然而,第二天清晨,江面上起了浓雾。
当雾气稍散,旗舰上的瞭望手突然发出呼喊。
只见下游不远处的江面上,不知何时升起了数十根粗大的木桩,木桩之间,碗口粗的铁索被绷得笔直,如同一道黑色的城墙,彻底封锁了江面。
江岸两侧,数不清的弓弩手严阵以待,旗帜招展,杀气腾腾。
“殿下,下游江面被封锁了!”
一名亲卫飞奔入舱,单膝跪地稟报。
朱桂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舷窗边,举起望远镜。
铁索横江,这是水战中的封锁方式。
摆明了是不惜一战的態度。
他缓缓將望远镜移向岸边,看到了对方的旗號。
“浙江都司?”
朱桂的眉头皱了起来。
浙江都指挥使司,是负责浙江一省军务的最高机构,其主官都指挥使,是从二品的大员,手握数万兵马,是真正的地方实力派。
可问题是,这里是应天府的地界,是京畿重地。
什么时候轮到浙江的兵马跑到这里来撒野了?
“殿下,岸上有人求见,自称是浙江都指挥使,钱匀。”
亲卫再次稟报。
钱匀?
朱桂在脑海中搜索著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此人似乎是詹徽,黄淮一党的人。
是皇太孙朱允炆在军中为数不多的心腹之一。
“让他上来。”
朱桂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片刻之后,一名身穿二品武官官服,年约四十,面容倨傲的中年人,在一队亲兵的护卫下,登上了旗舰。
他走进船舱,只是对著朱桂拱了拱手,连腰都未曾弯下。
“末將钱匀,见过琼王殿下。”
那名隨朱桂一同回京的太监见状,脸色一变,正要呵斥。
却被朱桂用眼神制止了。
“钱指挥使,不在你的浙江待著,跑到这长江之上,拉起铁索,是何用意啊?”
朱桂淡淡地问道。
钱匀昂著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殿下说笑了。末將也是奉命行事。殿下乃大明藩王,奉旨回京,我等自当欢迎。”
“只是,殿下这船队未免也太庞大了些,五百艘巨舰,浩浩荡荡,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哪路反贼要兵临城下呢!”
“这金陵城里的百姓,可都被殿下嚇得不轻啊。”
“所以呢?”
朱桂的眼神冷了下来。
“所以,为了安抚民心,也为了不让陛下为难。”
钱匀的声音陡然拔高:“还请殿下,將这两百艘战舰,就地裁撤。至於那三百艘运输船,也太多了些,留下三十艘装载贡品即可。”
“其余的,便让它们散了吧。”
“殿下轻车简从,回京面圣,方是为臣之道。”
此话一出,整个船舱內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裁撤舰队?
这无异於自断手脚。
將自己所有的力量都交出去,然后孤身一人走进那座充满猜忌与敌意的金陵城?
朱桂笑了,是被气笑的。
他看著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钱匀,就像看著一个跳樑小丑。
“钱匀,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朱桂的声音带著一股寒意。
“末將当然知道。”
钱匀毫不退让,甚至上前一步,逼视著朱桂:“末將是在跟一位大明的藩王说话。既然是藩王,就该守藩王的规矩!殿下在海外如何,朝廷管不著,但既然回到了大明,就该遵从朝廷的法度!”
“放肆!”
那名隨行的太监终於忍不住了,指著钱匀尖声叫道:“钱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王爷说话!”
“你这是要造反吗?咱家要回宫稟报陛下,治你的大不敬之罪!”
钱匀轻蔑地瞥了太监一眼,冷笑道:“一个阉人,也敢在此狺狺狂吠!我乃朝廷二品大员,奉旨在此督办军务,岂容你一个奴婢置喙?”
“来人,把他给我叉出去!”
“你敢!”
太监气得浑身发抖。
但钱匀带来的亲兵,却真的上前一步,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
“住手。”
朱桂终於开口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名嚇得面无人色的太监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道:“公公,你都看到了。”
“不是本王不愿回京面圣,是有人,不想让本王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