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一把火（1/2）

机要室在76號大楼的二层深处，厚重的铁门，门口永远坐著两个面无表情、腰里別著枪的守卫。

空气里瀰漫著旧纸张、灰尘和一种冰冷的压抑感。

陈默拿著李科长的批条，经过严格检查，才被允许进入。里面空间不大，一排排高大的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巨人，挤占了大部分空间，只留下狭窄的过道。几个机要室的工作人员正埋头整理著大量的文件，没人抬头看他一眼。

一个像是小头目的中年男人不耐烦地递给他一沓厚厚的清单和一支笔，指了指角落里一堆半人高的档案箱：“就那些，对照清单，清点一下编號和数量，缺了或者错了就標记出来。快点干，別磨蹭。”

那堆档案箱上落满了灰，標籤模糊，一看就是存放多年、无人问津的“废料”。

“好的。”陈默接过清单，走到那堆箱子前，搬了个小凳子坐下，开始一本正经地核对起来。

清单上的內容確实枯燥乏味，大多是些过期的行动报告、经费报销凭证、无关人员的背景调查记录，时间可以追溯到好几年前。

但他看得极其仔细，每一个编號，每一个標题，都不放过。因为他知道，很多时候，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就隱藏在这些看似无用的垃圾信息里，或者，通过分析这些档案的归档规律和类別，能反向推断出机要室的核心档案是如何管理的。

【系统，扫描所有经过眼前的档案编號及標题关键词，建立分类资料库，分析归档规律及潜在关联。特別注意与『清乡』、『棲霞山』、『试验』、『外匯』、『武器』、『人员调动』等相关联的任何栏位。】

【指令收到。视觉捕捉增强……光学字符识別（ocr）启动……资料库建立中……关联分析运行……】

系统的强大功能此刻显露无疑。陈默只需要像正常人一样翻阅，系统就能自动记录、识別、分类、分析所有信息，並在他视网膜上投射出极其细微的提示標记。

时间一点点过去。机要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咳嗽声。

突然，系统的一条提示在他眼前闪过：

【检测到异常关联：编號【沪-76-刑-0382】，

档案標题：【关於城南仓库爆炸案涉案人员处理报告（已结）】，

关联栏位：【外匯】【异常支出】【……吴……】。

备註：该档案与清单记录位置不符，实际存放於【待销毁区3號箱】底层。】

城南仓库爆炸案？陈默有点印象，好像是几个月前军统上海站策划的一次针对76號物资仓库的袭击，据说炸毁了不少东西，但后来就没下文了。

外匯？异常支出？还关联到“吴”？

吴世宝？

陈默的心跳微微加速。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清点著眼前的箱子，目光却悄悄扫向那个被称为“待销毁区”的角落。那里堆著几个更破旧的木箱，贴著“待销毁”的標籤。

那个3號箱，就在最下面。

他需要找个机会，看到里面的內容。

中午休息铃响，机要室的人都放下工作，出去吃饭或者休息了。只有一个年轻的小干事被留下来值班，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机会！

陈默假装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慢悠悠地走向那堆待销毁的箱子，嘴里嘟囔著：“这老档案灰真大，呛得人难受……”

他走到3號箱前，看似隨意地弯腰，想把它从最底下拖出来一点，假装清理灰尘。

箱子很沉。他用力一拉——

“哗啦——”

也许是年头太久，也许是本身就没放稳，最上面的两个箱子被他这一带，猛地晃动了一下，最上面一个较小的档案盒直接掉了下来，砸在地上，里面的文件撒了一地！

“哎呀！”陈默惊呼一声，连忙蹲下身去捡，一脸懊恼和歉意。

值班的小干事被惊醒，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到满地文件，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快点收拾好！真是的，毛手毛脚！”

“对不起对不起！马上好！”陈默连连道歉，手忙脚乱地收拾著地上的文件。

他的动作看起来慌乱，眼睛却像扫描仪一样，快速掠过每一张纸上的內容——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会议纪要、过期通知。

就在他快要收拾完的时候，他的手指“无意间”拨开了那个3號待销毁箱底层的一个文件夹。

里面露出的，赫然是【沪-76-刑-0382】的档案编號！以及……几张夹在里面的、与档案內容似乎格格不入的滙丰银行外匯兑换单据复印件！金额不小，收款方是一个英文缩写公司，而匯款人的签名栏，是一个极其熟悉、张牙舞爪的签名——吴世宝！

陈默的心臟猛地一跳！迅速將单据上的关键信息记在心里，然后飞快地將文件塞回文件夹，推进箱子底层，再將掉落的文件全部归位，把箱子推回原处。

“好了好了，收拾好了。”他站起身，对著小干事抱歉地笑了笑。

小干事嘟囔了一句，又趴下继续打盹。

陈默坐回自己的位置，手心因为兴奋而微微出汗。

吴世宝！果然是他！利用职务之便，在军统袭击仓库后，虚报损失，贪污了大量外匯款项！这可是76號內部的大忌！李士群和日本人最恨的就是手下人贪腐，尤其是贪到他们头上！

这条情报，虽然不足以彻底扳倒吴世宝，但绝对是一颗重磅炸弹！一旦拋出去，足以让吴世宝焦头烂额，甚至引发76號內部的剧烈震盪！

下午，陈默继续“认真”地清点档案，但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在谋划，如何將这颗炸弹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直接匿名举报？太低级，容易被查，而且可能被吴世宝压下去。

交给老金，让军统方面曝光？效果最好，但自己的身份容易暴露。

或许……可以借刀杀人？让76號內部的人，比如和李士群关係更近、或者和吴世宝有矛盾的人，“意外”发现这个秘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个计划生成又被否定。

下班时间到了。陈默交还了清单，离开了机要室。

回到电讯科，他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几个人围在一起，低声议论著什么，看到他进来，立刻散开，眼神有些古怪。

赵四阴阳怪气地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哟，咱们的『机要专家』回来了？怎么样？查出什么惊天大秘密没有啊？”

陈默心里一沉，脸上却露出憨厚的笑容：“赵组长您就別取笑我了，都是些陈年老帐，看得人头昏眼，能有什么秘密。”

“哼，最好没有。”赵四冷笑一声，“有些人啊，就是不安分，总想著钻营。別以为进了趟机要室就了不起了，小心知道得太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里带著明显的警告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