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为了大宋,不得不跟李肃之火併(2/2)
正所谓造谣一张嘴,闢谣跑断腿么,王小仙在士大夫这个阶层里本来名声就不好,反之,李肃之则是文武双全,投笔从戎的典范,是我辈楷模。
鬼知道到时候这个谣言会怎么传,自然的,他也很难拿李肃之有什么办法。
惹不起那就只能躲了。
可他要回宋,不绕远的话大路就那一条,就算他愿意绕远,也无非就那么三条路,堵他太容易了。
至於说轻装践行走小路,且不说他不认得路会不会在山里把自己给绕丟了,大灾之年,山里的路文哪会真的好走,山里的野人不吃人么?
就算他从山里的小路回去了,又能如何呢?能办得了李肃之和那些河北豪强么?你没证据啊,你说人家要劫杀你,可人家没劫你呀。
反之,对於李肃之那些人来说,如果真的能弄死王小仙,那就算真有什么证据,那也不重要了,就算赵琐怀疑,甚至明知道是李肃之等人干的,可那又能如何呢?
铁证是不可能有的,顶多只能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猜测,而且很有可能他死了之后宋辽两国又重新摩擦起来,甚至是大打一仗了,这样的话朝廷非但不能处置他们,甚至还得重用他们了呢,要是能打退辽兵,还得封赏呢。
他王小仙本来不就是靠著以自杀相威胁,才逼得那不想打的辽军撤兵的么,只不过现在有人希望他真死,也真打而已。
刘霖:“介白兄,您现在的安危关係到两国战和,此事,可不是你们宋国內部的事了啊,在下身为辽臣,既然有所猜测,就必须要上奏南院,我大辽,也必须要护卫你的安全。”
站在辽国的立场上,你们宋人和宋人之间爱怎么斗怎么斗去,別死我这儿就行,过了高阳光你马上就死,那跟我又有什么关係呢?真有点什么谣言,比如王小仙叛国卖国投辽之类的,他们可能反而还更高兴呢。
想了想,刘霖可能是看在油墨生意的份上,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建议,咱们以视察水文为名,让留守派兵护卫你稍微绕一下,经天雄关过关,至雄州,刘防御不是深州防御么?
或许,可以让深州兵马稍微过界一点,在雄州接你,这样,你至少是回宋了,而且你留在深州的话,有刘防御保护,如果要对你不利的人只来自瀛、莫两州,那您的安全应该还是可以保证的。”
说著,刘霖还回过头,看了自己的那个本家刘永年一眼。
王小仙:“绕路雄州啊。”
雄州的兵力其实也是归高阳关经略使管的,李肃之这个经略使所管的並不只是瀛洲一州的兵力,而是统管瀛、莫、贝、雄、霸、冀、沧七州,外加永静军、保定军、乾寧军、
信安军四个厢军,共计十一个军州,只是这十一个军州中瀛洲驻兵最多也最精而已。
但是巧了,偏偏紧挨著瀛洲和雄州的深州就不归他管,刘永年这个深州防御使是归定州路经略使管的。
大宋啊,制度设计上真的是处处都在相互制衡,以確保绝对没有人能一家独大。
所以刘霖的意思很明显:由他们辽国派兵护送王小仙去雄州,然后由刘永年这个深州的防御使从深州调兵,將深州的兵带到雄州去接上王小仙,將王小仙接回深州。
剩下的事儿那就跟他们辽国没关係了,是再从深州去瀛洲和李肃之斗法,还是乾脆直接跑到真定府,乃至大名府去直接宣布李肃之叛变,那就都是宋朝內部政治斗爭了。
李肃之也不是真疯子,只要王小仙这个钦差回到了宋国境內,李肃之其实拿他也就没什么招了,真下令让手下將土去杀天使,他手下人也不会跟看他疯的。
而刘永年这个防御使也是真想跟李肃之这个经略使打,王小仙已经注意到,这货的身体正在剧烈起伏,已经激动的不行了。
这货的心里恐怕一万个巴不得王小仙同意刘霖的建议,甚至更极端一点,想让自己带著他回了深州之后二话不说直接点兵去攻打瀛洲吧。
很大程度上,北宋的文人如此防备武人也不是没道理的,武人的身上,確实是总会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劲儿的。
摇了摇头,王小仙还是道:“刘兄的好意,心领了,真的,这个提议也確实是合適,但是我不想这么做,我还是要怎么来,就怎么回去,不止如此,我还得在莫州勘察水文,我是天使,不能失了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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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刘霖不解地问道:“难道你的所谓气度,比你的性命还重要么?”
“怎么跟你解释呢如果李肃之不想杀我,我其实反而才会很苦恼呢,现在这样的发展,其实本来才是我最希望看到的。”
“怎么说?”
“李肃之的官职太高了,莫说是我了,就算是唐公,只要李肃之不是公然造反叛国,贪污也好,草菅人命也好,都不可能对他出手,也出不了手,他还是士大夫,我们大宋的法度你一定是清楚的,走正当程序,我就算真能找到他的罪状,但他只要不真的造反並且动了手,还得有铁证如山的那种,流放去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去做知府,就已经是大宋法度和官场规则的极限了。”
刘霖:“介白兄,你要是想死,麻烦您回了宋国再死去好么?你死在辽国会很麻烦的”
王小仙坦然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已经做出了安排,就算我死在辽国,也一定能撇清你们辽国的干係,不管我死不死,这都是我们大宋內部的事,我保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算我死,李肃之也別想好过,十之八九,也要他跟我同归於尽。”
刘霖愈发的惊讶,且不能理解了:“你要以身作饵,拼著自己不活了,也要他给你陪葬?不是,我,你,你和这李肃之,仇这么深么?他弄死你亲爹了还是怎么的了?至於如此?若说是公愤,你们大宋比他坏的官员应该到处都是吧。”
王小仙想了想,还是跟刘霖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道:“我和李肃之没有私仇,他在瀛洲所做的事在我看来,其实也是罪不至死,至少不是非杀他不可,所谓公愤,也就那么回事儿,换了別人坐他的位置也未必就会比他做得更好。”
“可是刘兄,你不觉得,在我大宋,李肃之这种人能做高阳关经略使,这不对么,我查过他的履歷了,他是个纯文官啊!他是李迪李相公的公子,入仕之后一直都是文官,县令,通判,知府,剿过一些盗匪,山贼。”
“在湖南当提刑的时候亲自带兵去剿过湖南当地的夔人土司叛乱,是,很英勇,很难得,身为一个文官,居然敢亲自带著兵去和当地蛮子拼命,我也觉得很佩服,因此被狄青和孙沔看上了,这很有道理,可是然后呢?
狄帅征战的时候他负责给狄帅筹备和运输一下粮草,这就是狄帅的嫡系了?”
“我不是说他没有功劳,筹措粮草也是军功的么,狄帅的眼光也轮不到我来怀疑,可是就这,就这样的履歷和军功,由他来当这个瀛洲知府兼高阳关路经略使,这合適么?”
“自从仁宗皇帝以来,我大宋的文官权力越来越膨胀,已经膨胀到没边了啊,不怕您笑话,您看看我大宋现在的经略大帅,哪个不是文官?就连西军,也一样是文官为帅!也一样用的是种世衡!”
(种世衡是大儒种放的儿子,纯文官入仕,和李肃之的轨跡是差不多的,甚至还不如李肃之呢,仁宗用人突出一个奇葩)
“整个高阳关路,都他妈要烂完了,整个河北,也都他妈要烂完了,我大宋明明是抑制豪强的,却唯独河北豪强最是囂张,草菅人命,几乎都快要赶上你们了。”
刘霖:“...—
“你问,就是大局为重,河北有特殊情况没有办法,各个都有乌堡都有私兵,朝廷投鼠忌器惹不起他们,就是害怕他们反了,你们辽人会趁虚而入。”
“可我就不明白,河北千里平原沃野,且不算厢军,仅禁军,也驻有二三十万吧?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这河北的財富,土地,人口,全都进了这些豪强的腰包,而我大宋的二三十万禁军,却只能吃糠咽菜,被这些豪强役使宛如奴僕,猪狗!你说这些豪强的私兵和乌堡,难道真的挡得住二三十万的禁军么?”
“我听说,太祖朝的时候,河北是没什么豪强的,那时候河北税赋虽重,但逃亡的人不多,那时候河北也没有二三十万的禁军,但仅仅只是一个天雄军的符彦卿,就能让你辽国小儿夜啼。”
“他妈的我大宋的河北雄师,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副德行了呢?连叫子都不如,明明是当兵的,有鎧甲,有武器,却要被本地的豪强予取予求,动不动还要被豪强杀全家?”
“我想了很久,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有很多,但文官领兵,绝对算是一个,甚至是是最根本,最核心的一个。”
“文官,是只能拉拢,安抚,甚至是討好地方豪强的,地方上的文官都是通过地方豪强来行使他们手中的行政权力的,而军队,在阉割了之后再阉割,阉割之后再阉割之后,不得不处处受制於文官,也就代表著他们必须受制於地方上的豪强。”
“客观来说,李肃之那人其实不错,到底是宰相之子,狄青看重的人,人品道德方面其实不算太坏,至少远称不上十恶不赦。然而你看他这不还是键而走险了么?他是不得不链而走险的,因为他是文官,文官,是只能依靠地方上的豪强的,他根本没有拒绝的底气。”
“我一直都知道,河北这边的情况和南方不同,不是他李肃之是坏人,所以瀛洲才烂,而是因为瀛洲这地方的豪强太恶,几乎是我大宋最恶,所以逼得他李肃之只能做恶人,甚至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说著,王小仙背著双手,远眺大宋的方向,也不知是在给刘霖解释,还是在给作为他临时护卫的刘永年解释,亦或者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我不喜欢这样的大宋,不喜欢这样的河北,更不喜欢这样窝窝囊囊,废物一窝的河北禁军。”
“官家会怎么想我,天下人会怎么看我,我都不管了,最重要的是我自己痛快,我也知道文人领兵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河北这地方確实邪性,『长安天子,魏博牙兵』的典故我也是知道的,梁唐晋三朝都是被河北藩镇反噬才亡的国,我也是知道的。”
“但我就是任性了,不管了,这样的大宋在我眼里亡了都不可惜,至少不是死在外人手里的。”
“我就是要找个机会,推翻河北这垃圾狗屎一样的制度打碎了重来,凭什么,三十万禁军要像狗一样的被豪强欺负,到头来还给出一个河北豪强强横难治的理由?
凭什么朝廷的政策在其他地方都能推行得开,只有在河北死活也推不动,凭什么王安石的青苗法在全国的其他地方其实推行的都还可以,唯独在河北却草管人命,生灵涂炭?”
“就凭,河北豪强,素来强横么?”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理由,推翻现在的河北军政,李肃之,就是眼下最好的理由7
“你帮不了我,你也不可能调深州军来帮我,因为那样的话就算我活下来,乃至於我弄死他李肃之,也没有用,杀他一个人,不足以改变河北军政的大局,不足以改变大宋,救大宋。”
“我要杀李肃之,不能因为我的钦差身份,不能依靠朝廷的威严,恰恰相反,我要倚仗的,是这瀛洲,乃至河北的民心,军心,不能是詔而杀之,不能是动兵剿之,不能是刑而杀之。”
“我要杀李肃之,只有一条路,才能实现我的目的:煽动民眾,兵卒,跟他火併!”
说罢,王小仙拍了拍明显有点嚇傻了的刘霖:“刘兄,令叔之事,我万分抱歉,但那会儿大宋还没我,还没官家呢不是?我说要收復燕云,不是说说而已的,我若当真不死,也许,我真的能让大宋重新强悍起来呢?”
“昌平刘家的处境,我清楚,我们官家也清楚,辽国四大家中,只有你们在军中几乎毫无根基,世世代代全是纯文臣,如今失了圣宠——呵呵。”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官家都能不死,真的能让大宋再次强大起来,希望刘家,能再信任我们一次,再给我们大宋一个机会,可以么?”
刘霖:“你-你,你先真的活得下来再说吧,我看你是真疯了,不让我们辽人帮忙,就你身边的这百十来人,就要和堂堂一方经略使去火併。
疯子,大疯子,你真是个疯子,你们那官家不杀你反而还重用你,也是疯子,君臣俩一对儿的大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