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雪落时,话年关(2/2)
“要说年俗,先得从扫房子说起,”许朗磕了磕菸袋锅,“犄角旮旯都得扫到,说是把晦气扫出去。当年你奶奶扫房,连房樑上的蜘蛛网都得用竹竿挑下来,边扫边念叨『乾乾净净迎新年』。”
苏晚接话:“还有贴春联,得用米糊,不能用胶水,说是『米糊粘得牢,福气跑不了』。横批得贴在门楣正中间,差一分都不行,你爷爷当年为了贴正,搬著梯子量了三回。”
小远举著个红灯笼跑进来,灯笼是傻柱用竹篾编的,糊著层红纸,被炉火映得通红。“太奶奶,这个能掛在院里吗?”他举著灯笼转圈,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像只跳舞的红蝴蝶。
“得等三十儿再掛,”苏晚笑著摸他的头,“掛早了不吉利。当年你爸小时候,偷著把灯笼掛在院里,被你太爷爷追著打,说『没到日子就亮灯,是催著老辈人走呢』。”
傻柱把烤好的栗子倒在笸箩里,栗子肉黄澄澄的:“最讲究的是年夜饭,必得有鱼,还得是整条的,叫『年年有余』;得有丸子,四喜丸子,寓意团团圆圆;还得有盘青菜,得是青笋,说是『清清白白做人』。”
学生们听得认真,摄像机镜头对著笸箩里的栗子,也对著墙上掛著的腊梅。为首的姑娘突然问:“那现在过年,还守这些老规矩吗?”许朗指了指院里的雪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比如小远堆雪人,咱小时候没这讲究,但看著高兴,不就是年味儿?”
傻柱接话:“去年建业带回来个电子灯笼,一按就亮,还会唱《恭喜发財》,小远喜欢得紧。我说这是新规矩,老辈人没见过,不也挺好?”苏晚笑著点头:“就像这饺子,以前只能包白菜猪肉馅,现在啥馅没有?虾仁的、素三鲜的,只要一家人坐一块儿吃,啥馅都是团圆味。”
雪还在下,落在窗台上,积成薄薄的一层。许朗望著院里的腊梅,突然说:“年味儿啊,不在规矩多不多,在人齐不齐。当年最难的时候,全院人凑不出一顿像样的年夜饭,你奶奶把仅有的白面蒸了馒头,蘸著酱油吃,照样乐呵呵的,因为人都在。”
学生们的摄像机镜头转向窗外,雪地里,小远正举著烤红薯给雪人“餵”吃的,傻柱在旁边帮忙扶著快要歪倒的雪人脑袋,苏晚站在廊下喊他们进屋暖和暖和,声音被雪过滤得软软的。
炉上的水壶“呜呜”地响了,蒸汽顶开壶盖,像朵盛开的白牡丹。许朗拿起那顶旧毡帽,轻轻掸了掸上面的雪:“年俗就像这帽子,旧的带著念想,新的透著欢喜,搁在一块儿,才是过年。”
雪光映著窗纸,把屋里的人影拉得老长。栗子的香,煤烟的暖,还有学生们偶尔发出的笑声,混在一块儿,像杯温好的老酒,慢慢淌进心里,暖得人直想眯起眼——这大概就是年味儿,是老规矩里藏著的盼头,也是新日子里裹著的欢喜,在雪落时,悄悄酿著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