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炉火重燃 (1964年春，北京轧钢厂)（1/2）

轧钢厂技术革新科的会议室里，烟雾繚绕。墙上掛著大幅的翻砂车间工艺流程图和粗轧工段设备布局图，上面被红蓝铅笔標註得密密麻麻。路白坐在长桌一端，衬衫袖子卷到手肘，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对面坐著王守仁、秦淮茹、傻柱（被路白硬拉来代表“一线声音”），以及翻砂车间主任老李和粗轧工段段长老孙。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会议已经开了两个小时，焦点集中在两个最“疼”的点上：翻砂车间的模具高损耗与能耗问题，粗轧工段的老式轧机频繁故障问题。

“路厂长，”翻砂车间主任老李指著流程图上的浇铸环节，愁眉苦脸，“模具损耗大，根子在温度控制不稳！咱那几台老掉牙的电阻加热炉，控温精度太差！全凭老师傅看火色、凭经验手动调功率！炉温一飘，要么铁水温度不够，浇不满，要么过烧了，粘模严重！损耗能不大吗？能耗能不高吗？”

粗轧工段段长老孙更是火气冲天：“我们那几台老爷轧机，建国前的老古董了！继电器控制？那玩意儿比我还老！动不动就接触不良、线圈烧毁，停机检修是家常便饭！工人提心弔胆，產量怎么上得去？安全怎么保证？”他拍著桌子，“换！必须换新的！部里不批钱？咱们勒紧裤腰带自己攒！”

“换新？”王守仁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老孙，你知道一台新的半连续轧机要多少钱吗？把咱们厂卖了都未必够！部里现在哪有钱投给咱们这种『老弱病残』？”

“那你说咋办？！”老孙梗著脖子，“就看著它天天趴窝？等著出大事故？”

会议陷入僵局。换新设备是天方夜谭，修修补补又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路白。

路白站起身，走到翻砂车间的工艺图前，手指点在“电阻加热炉温度控制”的框上。

“李主任说的对，根子在控温。”路白的声音沉稳，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手动控温，精度差，波动大，是模具损耗和能耗高的罪魁祸首。要解决这个问题，不是换炉子，而是给炉子换『脑子』！”

“换脑子？”眾人一愣。

“对！”路白拿起粉笔，在旁边的空白处快速画出一个简易的闭环控制系统框图，“把人工经验，变成自动控制！用温度传感器实时监测炉温，把信號传给控制器，控制器根据设定值和实际值的偏差，自动调节加热功率！实现炉温的精確、稳定控制！”

“自动控制？”王守仁眼睛一亮，隨即又摇头，“理论是好，可这控制器…咱们哪有？进口的温控仪表贵得嚇人，而且订货周期…”

“不用进口！”路白打断他，眼中闪烁著在工业大学和西北基地淬链出的光芒，“我们自己造！用可控硅（晶闸管）技术！”

“可控硅？”王守仁和老李都露出茫然的神色。傻柱更是挠头：“啥玩意儿？可控的龟？”

秦淮茹则迅速翻开笔记本，飞快记录著这个陌生的名词。

“这是一种新型的半导体功率器件！”路白解释道，语气带著兴奋，“它就像一个高速、精確的『电子开关』！通过控制它的导通角，就能像水龙头一样，精准地调节输送给加热炉的电流大小，从而精確控制温度！成本比进口仪表低得多！国內已经有厂子在试生產了！”

他走到粗轧工段的设备图前，指著那复杂的继电器控制柜：“轧机的故障，一大半在这个『继电器丛林』里！触点老化、粘连、线圈烧毁…毛病层出不穷！要根治，也得换『脑子』！用可编程逻辑控制器（plc）的雏形——顺序控制器+固態继电器（无触点开关）！”

“固態…继电器？”王守仁这次听懂了部分，但依然震惊，“这…这更是新东西了！咱们厂连个懂电子的人都没有！怎么搞？”

“没有，就学！就培养！”路白斩钉截铁，“王工，您是老电气专家，继电器电路您门清！秦科长心思縝密，逻辑分析能力强！咱们就从这两块硬骨头啃起！翻砂车间的加热炉自动控温，作为第一个试点项目！粗轧工段的继电器系统改造，作为第二个！”

路白的话，如同在沉闷的房间里投下两颗惊雷！自动控制？可控硅？顺序控制器？固態继电器？这些对轧钢厂绝大多数人来说，如同天书！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路厂长！”王守仁第一个站起来，脸色凝重，“这…这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可控硅？我连见都没见过！更別说用它搭系统了！万一搞砸了，炉子烧了是小，影响生產、甚至出事故怎么办？咱们厂子刚缓过气，经不起折腾啊！”

老李也忧心忡忡：“是啊，路厂长！老师傅们摆弄了一辈子手动闸把，你让他们去弄那个啥…可控龟？他们能接受吗？別到时候新东西没用好，老经验也丟了！”

老孙虽然对新技术不懂，但出於对路白的信任和对老设备的深恶痛绝，倒是支持：“我看行！总比天天修那破继电器强！路厂长，你说咋干就咋干！我老孙第一个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