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故人（1/2）

「梦境本身就像动态的高科技牢笼，可以想像以主人为圆心画出的圆，随时依照内容的发展即时演算出接下来需要的场景、人物与剧情，有时候合理有时候不合理，但说穿了就是要困住做梦的人，强迫他持续活跃思路。

所有有形之物都有极限，梦境也是，我们称之为边缘。一旦跨过边缘就是另一个，别人的梦境，有时候人会不小心闯入别人的梦里而彼此不自知，所以明明身处异地的人会莫名的觉得对方很面熟。

回到个人的梦境本身，每一次的演算都可能被g扰或任何因素改变，有时候方向可以被控制，有时候不行。对一般人来说，那意味着身历其境的重播美好回忆，或抢先看到愿望实现的瞬间，甚至是想都没想过的意外旅行。

总结来说，梦境虽然有主人与受邀而来的客人是否受邀与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有关，为了某个隐而未现的共同目的而存在，营造出极其真实的画面与声光效果，但本身其实处於相对不稳定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破绽。

另外，当主人从梦境中醒来，马上会触发崩解，我们称作坠落，所有留在梦里的人事物都会被白光给完全吞噬，这也是人醒来後无法保留大部分记忆的原因，被回收到别地方去了。

不过那对一般人来说仅仅是记忆方面的影响，对我们来说却是致命X的伤害，你可以当作我们的…构造不太一样。」

──不具名的日记《章节三》

「……短短的十分钟後，前青天盟盟主从nV子看守所走出，脸sE明显沉静许多，面对记者的提问一句话都不说就默默上车。」

那个原本戴在头上的毛线帽正纠结在双手之间，r0u成一团麻糬似的毛球。b较像愤怒而非沉静的老人快步走向路旁的白sE轿车，好几支麦克风追问他是否有看到议员或有什麽感想，但老人只是打开後座的门坐进去，朝前座褐sEＴ恤的男子说了什麽，白sE轿车缓缓驶离现场。

这时画面一转出现一个灰蓝sE制服的刑警，相较之下这才真的一脸沉静。

「我们仍未找到任何凶杀案的痕迹，对面顶楼也没有使用枪械的痕迹。透过我们同事实际确认，议员今天一整天都没有靠近门口，目前也还健在安好…」

画面切回摄影棚内，主播带着可能是忍住或惋惜的专业微笑，下方的字幕大大的打着：误报？民众听闻nV子看守所枪响受害者疑似莫天羽前议员？。

「下一则新闻是关於议员补选，各政党参选人都把握时机到处拜票，政见不约而同的提出治安相关的做法，跟目前服刑中的前议员似乎有不小的关系，以下是本台的报导…」

选举阿。蓝若萱放空的眼神盯着萤幕上各种不同的sE块组成与场景切换，找到空档就看向诊疗室门口的叫号机，确认有没有往下跳一号。报到兼叫号的多功能电子钟上头写着＂JiNg神科＂跟她一起盯着数字的人少说有三十个。

下午那场乌龙报案的最後，是她亲自确认莫天羽议员仍然健在後，联络在外头等待消息的队长让那个毛线帽老人进看守所会客。

追根究柢那是刑小姐有意无意提出的方法，蓝若萱只想赶快结束，不料队长认为这个方法可行，於是陪同左冷峰来到nV子看守所会客室，另一边则是蓝若萱与主任陪同莫天羽，两边只对看一眼事情就结束了。记者嗅到没有新闻的空洞气味後，各自驱车离去。

然後就是她，幕後功臣，在下班前完成例行X的笔录，因为两个月前的创伤症候群正定期回诊JiNg神科，在这间大医院无人知晓的角落等候叫号。不是忙着应付莫天成带来的噩梦，就是莫天羽间接造成的事件，她似乎就在那对姊弟之间像无头苍蝇的周旋着。

「蓝若萱小姐，蓝若萱小姐在这里吗？」突如其来的声音抓回注意力，不知不觉间就到她了。「请进诊间。」

诊间依旧发出消毒水的刺鼻氯味，她怀疑医生本人具有某种对细菌病毒之类的洁癖。

「上次回去後做恶梦的频率怎麽样？」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脸的上半部，语调中的刻意轻柔像棉花里的刺。

「大概两三天一次吧。」她苦笑。

「那最近一次是？」

「今天中午。」蓝若萱无法遏止期待医生说出什麽的感觉。

「今天中午。」医生点点头覆述一次，低下头在纸上写了些鬼画符。「上次的药吃得还习惯吗？有哪里不舒服？睡不着或心悸？」

蓝若萱轻轻的叹口气。「睡是睡得着，就还是很难睡，上午JiNg神很差。」

「我建议情况允许的话最好是在家静养一段时间。」医生继续低头写着，沙沙声像锯子来回割着。

「然後等退休？」蓝若萱挖苦的语气说。「没有更…温和一点的疗法吗？譬如某种短效安眠药？」

「你这一个月吃的就是短效安眠药。」医生又画了两个象形文字後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她。「休养一段时间吧，强迫自己工作只会造成额外的负担，不断刺激你的回忆。」

「我会仔细考虑。」看来说什麽都没用，这段对话上个月已经出现过了，医生大概忘了吧。

「没什麽过敏症状的话，就继续吃现在的药。」医生说，一旁傲慢的护士像接到隐形指令似的，低头在电脑上答答答输入内容。「不要轻忽睡眠的影响，到你跟这段回忆和解之前，工作会持续压迫你的JiNg神状态。」

蓝若萱抬起头。「什麽和解？」

医生稍微抬起双眉，伸出一根食指把笔横在上头保持平衡。「通常我们的JiNg神状态像这样，处於轻微的平衡状态。意思是说，就算遭遇到稍微的压力…」他伸出另一只手微微压了下笔尖那一侧，笔杆像翘翘板那样上下摇晃，但还没有掉落。「人的JiNg神也会用看不见的方式去调适，让状态恢复平衡。」

很动听的一段话，不知道这招练了多久。蓝若萱心想。

「那个看不见的方式就是和解，可能代表放下、原谅，或各种你在电视网站杂志上可以看到但难以做到的哲学小故事。」医生收起笔看着笔尖，像在研究原子笔可以控制墨水流出的原理。

蓝若萱忍不住笑出声。「所以哪天我不再做恶梦，问题就解决了？」

如此简单的问题，不料医生却没有直接回答，他把笔放下，双手交握。「哪天你的梦境开始不一样，一定要特别留意，可能会有帮助。」

「譬如出现了新人物？」

「怎麽样的新人物？」医生突然双眼泛出光芒，让人想到热衷於动手术的外科医生。「我没记错的话，你原本的梦境是追捕某个在逃嫌犯，那麽这次是在追捕过程中出现不该出现的人物吗？」

「是一个戴着钢盔夜视镜全副武装的人，呃…看不到脸，只觉得好像认识他很久。总之他跟着我一起冲进去，最後还帮我挡了一枪。」说到这里右x再次传来刺痛，让她皱起眉。

「替你挡了一枪。」医生歛起热切的光芒，再次回到病历表上作画。蓝若萱突然疑惑摆在旁边的那台电脑是做什麽用的，他明明看起来不像只会手写病历的老医生。

「还有梦里面的客厅跟记忆中不太一样，好像已经过了十年，荒废掉了那样积满灰尘。」蓝若萱不太确定医生到底有没有在听，那对眼神很明显已经陷入自己的狂热情绪当中。

「还有呢？」

蓝若萱摇摇头，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补充：「还有一个nV人，我不知道怎麽形容。应该说，我先在梦里见到她，但後来办案的过程中透过电话认出她来。」

医生突然眼睛微眯，明显在口罩下露出笑容──但不是好的那种。「梦本来就是很神奇的东西，每次重大战争或伤亡之前都会有人宣称梦到过，那说不定是一种类似的记忆既视感，或我刚刚说的帮助。」

「不就是预知梦吗？但我觉得那个nV人好像不是…」她旋即发现不是什麽或是什麽都难以说明。「算了，我再观察看看。」

「嗯，不过我想说的其实是简单的投S作用，可能是她的声线、语调或惯用词引发你的联想。我把这些事情记录下来，下次你回诊时我们可以再看看有什麽改变。」医生放下笔，看来没有把最後那个nV人记上去。「还有什麽问题吗？」

「呃…医生你习惯用手写病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