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爸陪你（上、下）（2/2）
一次周末，我爸早就答应我帮我补过生日，我兴高采烈地等他来接我。
结果是我完成了作业，看着公寓慢慢地变空了，他都没来。直到房东问我喝不喝稀饭，我才想起已经过了晚饭的点儿。
我说我等我爸来，留着肚子吃好吃的，其实心里早已埋怨他数遍了。
又等了一会儿，房东问我要不要打个电话，我很清楚我在怄气，别扭地说我不，我就等他来，看他是不是真给我忘了。
晚九点，我爸才姗姗来迟。
我背着书包坐在板凳上看电视，突然听见房东喊：“尚芮！你爸来接你了，快快快，出来吧！”
我一点都不带磨蹭的，猛地站起身就往外面走。我看到我爸站在公寓门口，笑呵呵地和房东说话，无非就问些我的情况。
我爸笑着叫我：“芮芮”，伸手想接过我的书包。我不理他，径直走到车旁，打开后座的门钻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等了不过五秒，我看他仍在说话，“吧嗒”打开门，吼了句：“你还走不走了？！”，吼完又狂躁地甩上门。
外人看来我特别不懂事，但当时我自以为是正确的，再者说关他们屁事？许是我心里有底气，我爸愿意宠我，我这么做他也不见得吵我。
我爸坐了进来，朝后扭着身子问：“芮芮，怎么不坐在前面了？”
平常，我的屁股像焊在了副驾驶上，坐在后面只有一种情况，我生气了。
他连这都看不出来了？我知道他是忙生意忙应酬，他是忙到哪种地步……怎么不忘了他儿子？
我爸见我不理他，便启动了车子。
我有一毛病，一坐车便会瞌睡。脑袋昏昏沉沉的，再睁开眼，是被我爸的手机铃声吵醒的，他在谈生意上的事情。
我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反正我不会先开口说话。
我没有仔细讲述过，自从我们来到槐县，我爸越来越忙。但他在我面前永远都是一副轻松的模样，笑着和我说话，温柔地摸我的头。他不曾展示自己的辛苦，我却像瞎了一般以为他真的不累。那时我根本没意识到，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他挂了电话，语气尽是疲惫，问我：“芮芮，吃饭了么？”
我爸见我不理他，熄了火又说：“爸没吃饱，陪爸再吃点儿。”
我看了看窗外，是我们经常光顾的一家餐馆，我爸是他们家类似于VIP的顾客。
说话不过脑子的我是真该死啊。[1]
“你这么迟才来接我，也忘了这周末给我过生日！我还没吃呢，就等着你带我去呢，结果你还不问我这件事儿！”不满的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我不甘心地嚷着。
“爸答应你是这周末，明天也可以啊。芮芮，爸今天太忙了，你别闹脾气…”我爸皱着眉解释，显然很不满我的抱怨。
火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我根本不想听：“忙忙忙，我知道你忙，你每次接我都是最迟的，我有…我有跟你闹过吗？我没有要你一定最早来吧？那…那我是不是够坚强了？”
这该死的坚强，明明都骂开了，我竟还能想起这可恶的词儿，给我讨厌坏了！
我也不给我爸说话的机会：“在学校，你说让我多交朋友，我就是不想和他们玩！我就想回家槐县的房，我爸忙生意时很少带我回老家跟你说说话，你都没有空！董璇…董璇她回老家了，我又不能回去。你见我周末出去过吗？那你每次在睡觉，我也没有…没有打扰你吧？”
不知不觉，我又哭了。
“上，上一年你也忘了我的生日，我屋里的那些人对我也不好，但是我没有跟你闹吧？我不想搭理他们，再给你找麻烦。我想你，给你打电话你忙得接不了，因为不是大事儿，是大事儿的话阿姨就会专门再给你打。你就是觉得我不会缠着阿姨用她的手机，所以你看到了也不回！我半夜哭，都不敢让他们知道，要笑话我。是你说的，你忙，那我都学着坚强了，你还要说我闹！你就是烦我了！你要是烦我，还不如给我送回家，你忙你自己的，别管我就好了…”
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口不择言，也管不了语序的问题。
我非常讨厌自己哭，不是因为觉得懦弱，那时不知道“懦弱”精准的概念。只是因为我爸不喜欢看我哭，他会很烦我也说不定，我摸不准。
他打开车门出去了，“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是了，带着怒气的。
我慌了，扯着喉咙喊他：“爸！爸，我错了，我不该发脾气，你别走！爸…”
我流着泪，也尝到了鼻涕的咸。我拍着车窗哭得更厉害：“爸，你别走，我错了…”
我怕他不要我，怕极了。自身原因，我曾经常被我妈说这些话
我爸没走，在车旁烦躁地踱步。我看到他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想摸打火机，摸遍了全身也没有。
因为打火机躺在车里。他后来很少抽烟，身上却永远装着一盒，就是方便随时给这个老总那个老总派烟。
大概过了几分钟，我不再喊他。他靠着车站了一会儿，就打开门坐在我的旁边。
我很想让他抱抱我可能略显怪异，毕竟一般人都认为四年级的男生了，父亲应该不会惯着，太别扭了，但是我怕他烦。
我爸抽了几张纸巾擦我脸上的泪，他叹了口气妥协道：“芮芮，你是水做的么？怎么擦不干净？”
我“扑哧”一声笑了，眼泪鼻涕蹭了他一手。
“芮芮，爸不知道你不爱和同学交往，不知道你屋里的人欺负你，也不知道你在用你的方式学着坚强……这个过程很痛苦，如果你这么难过，那就迟点儿长大，爸有的是时间陪你。”
我爸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的这番话吧？
我把我上到四年级所学会的所有脏话骂了一遍，我确信，我爸可能中毒了。他怎么会说出这么…这么溺爱的话？！尽管他宠我，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
我沉浸在不可思议的幻想中，我爸看我不说话，还以为我仍在赌气。
他又放软了态度：“芮芮，爸没有生你的气，刚关车门是在气自己没发现。是爸爸错了，我不该忽视你，爸答应你，以后所有的生日爸都陪你过，你原谅爸行不？”
我回过神，甚至起了玩心：“迟点儿长大？你不怕我品行变坏吗？别到时候再怨我，是你让我慢点长大的，你得怨你自己！”
我爸笑了：“好好好，不怨你，怨我。”
我哼唧道：“我不想和同学玩，我就想和你说话，或者你找你的朋友来家里喝酒，反正我们待在一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