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归心（1/2）

“你们可知我是谁？”李九归负手而立，看着跪在眼前的诸人道。

“太子殿下，我等受符后蒙蔽犯下滔天大罪，死不足惜，但此时殿下正是用人之际，望予我等将功赎罪的机会，末将诸人日后定将肝脑涂地追随殿下。”其中一人答道。

其余众人皆大声道，“望予我等将功赎罪的机会，末将诸人日后定将肝脑涂地追随殿下。”说罢以额触地，行五体投地之礼。

李九归垂眸沉吟不语，林隐光突然开口问道，“你是刚才首先发箭之人？”

为首之人回道，“是的。”

“为何？”

“臣幼时曾被先帝所救，感先帝恩德，应征入伍，只愿做一马前卒足矣，后有幸被征入殿前司做一司卫，见这破碎山河在先帝治理下恢复生机，百姓安居，……没曾想，先帝却招歹人暗害……”

“符后说是本宫谋逆。”李九归冷笑道。

那侍卫再次叩头道，“符后说殿下谋逆失败，自焚于东宫，其中曲折，小人不知，但在适才见到殿下的那刻，小人便知，殿下定是清白的。是以，趁殿前司卫长未及布防时先发一箭，乱其阵脚，从而给林大人可趁之机。”

李九归想起刚才合围时林隐光插剑入地后惊天动地的一击，若是一般人，早就万箭穿心了，不信道，“那你为何不先取其首级？岂不少了之后一场恶战。”

“殿前司卫长乃殿前司第一高手，属下实无一击即中的把握。”

李九归惊讶挑眉，看向林隐光，确认此人所言是否属实。

林隐光颔首，道，“殿前司卫长在朝中确实素有威名。”

李九归垂眸沉吟半响，而后道，“我给你们这次机会，只望诸位衷心辅我，待我来日杀回京都夺回皇位，加官进爵，荫妻封子，自不在话下，若是你们再叛我，即便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亦会追杀到底，诛尔等九族！”

林隐光应声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向下一掷，剑尖自地面直插而入，余威振簌，剑柄嗡嗡作响，原本就被适才一站毁的面目全非的栈道瞬间又多了几丝裂缝。

“我等誓死效忠殿下！”众人齐齐一震，齐声答道。

虽然这一路行来，李九归所有谋划均皆应验成功，但那不过是小打小闹，其实他心里是没底的，手边无兵无将，无钱无粮，只有林隐光一个侍卫并一个太子身份，李家子嗣单薄，李九归只有一个叔父，被封为江夏侯，封邑在江左，是个胸无大志之人，整日只是饮酒作乐，偏安一隅，故李九归逃出京都后丝毫没有去投奔叔父的打算。

而李帝建朝后为防功臣弄权，也为了给李九归扫平这后世基业，前前后后清理了一大批开国勋侯，只剩了秦远这硕果仅存的一员大将，以至到了此刻，李九归竟无人可依，无人可用。

但经林隐光这撼天动地的一战，让李九归真正有了辽阔江山，取之弃之，随我愿而已的底气。

此战自日暮西山，战至明月初升，殿前司卫长被林隐光一剑劈了后，殿前司副卫随即顶上，便是刚才向李九归回话之人，叫谢悉。

李九归从谢悉处了解了这两日京都形势，太傅等一干于朝堂上质疑符后的大臣均被诛杀，其家族血亲也皆获罪处死或流放，在符后雷厉风行的铁血镇压之下，质疑之言很快销声匿迹。

幸好还有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们来此的目的确实是追杀秦逐北。

春祭那夜，符后设计杀了秦远后，马上派出殿前司前往将军府抄家诛九族，秦家奴仆，上至管事鬟婢下到仆御门人，各个行伍出身，忠心不二，拼死给家主唯一的血脉杀出了一条血路，让秦逐北逃出生天，殿前司一路追杀，双方相遇三次，均被秦逐北逃脱，是以派出重兵势要在长河斩处将秦逐北格杀，没曾想竟遇到李九归两人，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逐北连夜奔袭，又屡遭暗算，此时已是强弩之末，牵着从驿站处夺来的马，缓缓走在渭河畔的官道上。

他心知自己定是活不过今晚了，前方便是自古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的天堑长河斩。

朝廷定会在那儿埋下重兵，父亲曾经说过，什么于千万人中取敌人首级如探囊取物，那不过是出其不意罢了，在前仆后继犹如浪潮的士兵冲锋下，管你神兵天降还是一代宗师，只有一个字，就是‘杀’。

最好的结果就是你杀尽敌人扬长而去，然而大多数结果是敌人未尽，而你力竭而亡。

秦逐北驻足，仰头看向天上明月，北方未定，匈奴未逐，九州未归，而他这一原本注定要流传千古，让后世仰望的一代名将今夜就要英年早逝了。

黄河落天走东海，徘徊六合无相知，孤胆英雄梦，声名万户侯，注定难付矣。

秦逐北长叹一气，自怨自艾了半响掉转马头，对着马儿叹道，“我这一去便是送死，你就不要与我一同奔赴黄泉了。”说罢，一鞭抽向马儿臀部，马儿受惊，扬蹄飞奔而去。

李九归领着众人从月上柳梢等至月过中天，简直都要不耐烦了，才看见官道东面一人徒步缓缓而来。

秦逐北远远看见数十人拥立一人站在长河斩那道直冲天际的巨大裂缝处，各个如狼似虎，数十双眼眸在朗朗月光下仿若闪着嗜血的寒光，虽看不清面目，但也让人脊背发寒，紧了紧手中的龙脊锏，带着一去不返的悲壮，向死而生的勇气，提锏而前。

秦逐北越是靠近越觉心惊，对方枕戈以待却并无杀气，难道已到了可以将杀气收敛自如的境界，直到诸人闪开，露出当中一人的面貌，秦逐北不禁仰天大笑三声，叫道天不亡我。然后朝李九归奔去，适才缓步行走尚不察觉，此时一跑起来，只见秦逐北右腿微跛。

“太子殿下！”秦逐北奔至李九归跟前，眸中带着藏不住的喜悦与凄楚，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九归等了秦逐北大半夜，晾他耐心再好，在此危急存亡的关头，也忍不住想要惩戒一下秦逐北以解心头不虞。